事不宜遲，凌云三人迅速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囊。石老丈將那些首飾和大部分銀兩都用布條緊緊纏在腰間，外面套上寬大的舊衣，不顯分毫。凌云則只帶了些許碎銀和麥餅，以及那塊貼身收藏的“鎮(zhèn)河圭”。

清河鎮(zhèn)的城門尚未關(guān)閉，但盤查比往日嚴(yán)了許多。顯然，那隊正回去后添油加醋地匯報，引起了“趙扒皮”的注意。

凌云在前，石老丈和石磊跟在中間，他囑咐兩人盡量低頭，不要與守城兵士有眼神接觸。他自己則神色如常，從容不迫地走向城門。

“站??！干什么的？”一個守城的小校見他們形跡可疑，厲聲喝道。

凌云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謙卑笑容，從懷中摸出兩枚銅錢，不著痕跡地塞到小校手中：“軍爺辛苦。我們是過路的藥商，想出城去采些藥材。”

那小校掂了掂銅錢，臉色稍緩，但依舊狐疑地打量著他們：“藥商？我怎么看著不像。最近城里不太平，趙將軍有令，出城之人都要嚴(yán)加盤查！”

說著，他的目光掃過石老丈和石磊。

凌云心中微凜，知道尋常手段怕是難以輕易過關(guān)。他正思忖對策，卻聽石磊突然用帶著些許沙啞的童音，有板有眼地背誦起來：“甘草性甘，味平，歸十二經(jīng)，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，堅筋骨，長肌肉，倍力……”

他一口氣背出了一段《神農(nóng)本草經(jīng)》的內(nèi)容，雖然聲音稚嫩，但吐字清晰，條理分明。

那小校聽得一愣一愣的，旁邊的幾個兵士也面露訝色。

石老丈也反應(yīng)過來，連忙接口道：“犬子自幼隨我學(xué)醫(yī)采藥，讓軍爺見笑了。我們確是良善人家，絕非歹人。”

凌云也適時補充道：“山中草藥，時節(jié)不等人。還請軍爺行個方便?！?

這番配合，倒也天衣無縫。那小校見他們不像作偽，尤其那孩子能背出這么多拗口的藥名，想來真是采藥的，便揮了揮手：“行了行了，過去吧！別在城門口磨蹭！”

三人如蒙大赦，快步走出了城門。

直到走出很遠(yuǎn)，徹底看不見清河鎮(zhèn)的輪廓，石磊才松了口氣，有些后怕地對凌云道：“凌大哥，剛才好險！幸虧我想起你前幾日教我背的藥性歌訣?！?

凌云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石磊兄弟機(jī)敏過人。亂世行走，多一分準(zhǔn)備，便多一分生機(jī)?！彼闹幸舶底詰c幸，石磊的急中生智確實幫了大忙。

出城之后，他們不敢走官道，依舊選擇偏僻的山林小路。秋日的山林，色彩斑斕，卻也暗藏危機(jī)。

石老丈年事已高，體力不濟(jì)，走了半日便氣喘吁吁。凌云讓石磊扶著他，自己則在前方探路，清理障礙，并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動靜。

他的感知遠(yuǎn)超常人，數(shù)十丈外的風(fēng)吹草動，鳥獸驚飛，都逃不過他的耳目。這使得他們數(shù)次避開了可能存在的危險——或是山賊的暗哨，或是猛獸的蹤跡。

傍晚時分，他們找到一處背風(fēng)的破敗山神廟歇腳。凌云仔細(xì)檢查了四周，確認(rèn)安全后，才生起一小堆篝火。

石磊從包裹里取出干硬的麥餅，用樹枝穿著在火上烤了烤，分給凌云和石老丈。

“阿翁，您先吃?！笔诙碌貙⒖镜米钴浀囊粔K遞給石老丈。

石老丈接過麥餅，看著外孫，又看看沉穩(wěn)如山的凌云，眼中充滿了感激與一絲憂慮。他知道，這條路，才剛剛開始。

“凌公子，”石老丈吃了幾口麥餅，看向凌云，“老朽這條老命，便是累贅。若……若真有不測，還望公子能照拂磊兒一二，帶他去應(yīng)天府，讓他能有個安身之處，老朽九泉之下也瞑目了?！?

凌云聞言，正色道：“老丈言重了。我既答應(yīng)與你們同行，便會盡力護(hù)佑周全。石磊兄弟是我的朋友，我不會棄之不顧?！?

他的話語簡單，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。

石磊聽著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，他用力點了點頭：“凌大哥，阿翁，我們一定能平安到達(dá)應(yīng)天府的！”

夜色漸深，山風(fēng)呼嘯。

突然，凌云耳朵微微一動，他示意石磊和石老丈噤聲。

篝火的光芒跳躍，映照著三人警惕的臉龐。

“悉悉索索……”

一陣細(xì)微的腳步聲從廟外傳來，不止一人。

凌云眼神一凝，示意石磊扶著石老丈躲到神像后面，自己則悄無聲息地來到廟門口，從門縫向外窺探。

月光下，只見七八條黑影，手持明晃晃的兵刃，正鬼鬼祟祟地向山神廟摸來?？此麄兊囊轮虬?，不像是官兵，倒像是附近占山為王的悍匪。

“大哥，這破廟里好像有人生火！”一個壓低的聲音說道。

“管他娘的是誰，肥羊送上門，哪有不宰的道理！進(jìn)去看看，值錢的留下，人……嘿嘿！”另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，帶著淫邪的笑意。

凌云眼中閃過一絲寒芒。他沒有驚動對方，而是迅速退回廟內(nèi)，對石磊低聲道：“是山匪，我去引開他們，你保護(hù)好老丈，待我信號，再從后窗離開?！?

山神廟后窗破敗，勉強可以容人通過。

“凌大哥，你……”石磊有些擔(dān)心。

“放心?！绷柙婆牧伺乃募绨?，眼神堅定。

他深吸一口氣，推開廟門，朗聲道：“何方朋友深夜到訪，不如進(jìn)來喝杯熱茶？”

廟外的山匪顯然沒想到里面的人會主動現(xiàn)身，都愣了一下。

為首的是個獨眼大漢，手持一把環(huán)首大刀，他打量著獨自站在門口的凌云，見他雖然年輕，但氣度沉穩(wěn)，不像尋常百姓，便獰笑道：“小子，天堂有路你不走，地獄無門你闖進(jìn)來！識相的，把你身上的財物都交出來，爺爺或許能饒你一命！”

凌云淡淡一笑：“財物倒是沒有多少，不過，幾位的命，我或許可以留下一兩條?！?

“狂妄！”獨眼大漢勃然大怒，“兄弟們，給我上！砍了他！”

七八個山匪吆喝著，揮舞著兵刃便向凌云撲來。

凌云身形一晃，不退反進(jìn)，如一縷青煙般切入匪群之中。他并未拔劍，只是赤手空拳，但他的拳腳比刀劍更加致命。

他腳踩八卦，身如游龍，每一次出手都簡潔高效，直指要害。

“砰！”一個山匪被他一記手刀砍在脖頸，悶哼一聲便軟倒在地。

“咔嚓！”另一個山匪的胳膊被他反向一折，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骨裂聲。

凌云如同虎入羊群，所過之處，人仰馬翻，慘叫連連。那些平日里兇悍無比的山匪，在他面前竟無一合之將。

石磊在神像后看得目瞪口呆，他知道凌大哥武藝高強，卻沒想到竟高到如此地步！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！

獨眼大漢見勢不妙，手下轉(zhuǎn)眼間便倒了一大半，心中大駭，也顧不得面子，轉(zhuǎn)身便想逃跑。

“想走？”凌云冷哼一聲，身形一閃，已然追至獨眼大漢身后，一掌輕輕拍在他的后心。

獨眼大漢只覺一股陰柔的力道透體而入，瞬間封住了他的氣脈，讓他渾身癱軟，動彈不得。

“饒……饒命……”獨眼大漢驚恐萬分。

凌云沒有理會他，而是迅速結(jié)果了剩下幾個尚能反抗的山匪。他下手狠辣，卻又留有分寸，倒地之人大多只是重傷昏迷，并未當(dāng)場斃命。這不是他心慈手軟，而是不想留下太多血腥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
他走到獨眼大漢面前，蹲下身子，目光平靜地看著他：“告訴我，這附近還有多少像你們這樣的？”

獨眼大漢此刻早已嚇破了膽，哪里還敢隱瞞，竹筒倒豆子般將附近幾個山頭的山寨情況都說了出來。

凌云聽完，點了點頭，然后一指點在獨眼大漢的昏睡穴上，讓他徹底暈了過去。

他走到后窗，對石磊道：“安全了，出來吧?！?

石磊扶著驚魂未定的石老丈從神像后走出，看到滿地狼藉和東倒西歪的山匪，依舊有些不敢相信。

“凌大哥，你……你太厲害了！”石磊由衷地贊嘆道。

凌云微微一笑：“只是些強身健體的粗淺功夫罷了。此地不宜久留，我們得盡快離開?！?

他從那些山匪身上搜出一些干糧和少許碎銀，又將他們的兵刃都遠(yuǎn)遠(yuǎn)丟開。

“凌公子，這些……”石老丈看著那些昏迷的山匪，有些擔(dān)憂。

“老丈放心，他們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，也追不上我們?！绷柙频?，“我們走大路，反而可能更安全一些?！?

他從獨眼大漢的口中得知，這附近最大的幾股山匪因為分贓不均，正在內(nèi)斗火并，反而忽略了對主要官道的控制。

三人連夜啟程，借著月色，踏上了相對平坦的官道。

經(jīng)歷了這場遭遇，石磊對凌云的敬佩更是達(dá)到了頂峰。他暗下決心，一定要跟著凌大哥好好學(xué)本事，將來也要成為像凌大哥一樣，能夠保護(hù)自己和親人，行俠仗義的男子漢！

而凌云，也通過這場小小的戰(zhàn)斗，對自己目前的實力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(rèn)識。墨先生教他的武藝，博大精深，遠(yuǎn)非尋常江湖功夫可比。只是，這亂世之中，僅憑武勇，又能走多遠(yuǎn)呢？

他望向南方，那里，有他未知的命運，和“鎮(zhèn)河圭璧”沉甸甸的秘密。

（第五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