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霧退盡時，沈璃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。

那哪是影子。

青黑鱗片裹著龐大軀體盤踞祭壇，蛇尾掃過的地方碎石飛濺，暗紅龍須垂落如血瀑，最駭人的是那雙眼睛——幽藍鬼火在眼窩里翻涌，像兩團燒不盡的邪念。

“墮龍之眼的本體。“瑤華的聲音發顫，“它借著陸滄溟的血陣顯形了！“

黑龍突然昂首。

沈璃耳膜嗡鳴，喉間腥甜——這聲咆哮里裹著化神境都未必承受得住的音波。

蕭景明反手將她拽到身后，周身劍氣凝成淡青色屏障，屏障表面瞬間爬滿蛛網裂紋。

“逆鱗。“他側頭，嘴角血珠滴在她手背上，“用你全部的力量。“

沈璃攥緊玉佩。

瑤華塞過來時說過，這是困龍陣最后的鑰匙，可此刻黑龍的威壓壓得她靈脈翻涌，鱗片從手腕往手臂竄，疼得她幾乎握不住玉。

白蕪的劍先到了。

她踩著樹杈躍下，劍尖挑向黑龍左眼，銀芒劃開半片鱗甲。

黑龍甩尾，白蕪被抽得撞在青梧身上——千年樹妖及時展開藤網，兩人順著藤條滾出十丈。

“小璃！“白蕪抹了把嘴角血，“我牽制它尾巴！“

青梧的藤條突然暴漲，纏上黑龍右爪。

黑龍甩爪，藤條燒得噼啪響，樹妖悶哼：“去左邊！

它左肋鱗甲最薄！“

蕭景明的劍動了。

天劍宗鎮派劍訣“星隕“在他手中展開，三十六道劍氣如流星墜地，扎進黑龍腹下。

黑龍吃痛，低頭咬住一道劍氣，“咔嚓“咬碎，腥血濺了蕭景明滿臉。

“景明！“沈璃喊他。

他抹了把臉，沖她笑：“當年在演武場，你說想看我用全力。“他指尖結印，周身靈氣瘋狂匯聚，“現在，看仔細了。“

劍氣形成漩渦，將黑龍困在中央。

沈璃趁機躍上祭壇，逆鱗靈脈燒得她眼眶發紅——她能聽見龍鱗下血脈的轟鳴，像遠古戰鼓在召喚。

“就是現在！“瑤華尖叫。

沈璃舉高玉佩。

金光從玉佩里炸出來，裹著她的逆鱗劍氣，直刺黑龍右眼。

黑龍甩頭，金芒擦著龍角劃過，在祭壇上轟出個深坑。

“分心了！“蕭景明大喝。

他的劍氣漩渦突然收緊，黑龍被勒得鱗片崩裂，“它怕你的血脈！“

沈璃心口一震。

眼前閃過幻象：金鱗巨龍盤在九霄，龍首垂向她，龍息裹著溫暖的力量涌進靈脈。

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和龍息同頻，逆鱗紋從指尖爬上脖頸，在額間凝成小龍紋。

“我是龍族后裔。“她喃喃，“不是禁忌。“

黑龍突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。

它的幽藍鬼火眼突然暗了一瞬，像被什么力量壓制。

沈璃抓住機會，逆鱗靈脈全開——這次她沒揮玉佩，而是徒手按在黑龍左眼上。

劇痛從掌心竄遍全身。

她看見墮龍之眼的黑氣在啃噬龍靈，被封印的龍魂在掙扎，和她的血脈產生共鳴。

“我幫你。“她咬著牙，“我們一起。“

玉佩自動從她掌心飛出，嵌進黑龍眼眶。

金光炸開的瞬間，黑龍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。

它龐大的軀體開始透明，幽藍鬼火被金光絞碎，最后只剩一團青色光團浮在半空。

“成了？“白蕪捂著腰跑過來。

青梧的藤條輕輕卷住光團：“這是墮龍之眼的殘念，我帶它去極北冰原封印。“他看了眼沈璃，“你體內的龍血，救了這條被污染的龍魂。“

沈璃這才注意到，黑龍消失的地方，躺著個渾身是血的人——陸滄溟。

他驚恐地爬起來，轉身要逃，卻被蕭景明的劍氣釘在地上。

“陸長老。“蕭景明的劍抵著他咽喉，“天劍宗的叛徒，龍族的竊賊，你還有什么話說？“

陸滄溟突然笑了，血沫從嘴角涌出：“就算殺了我...墮龍之眼的殘念...還會有下一個...哈哈哈哈...“

他的笑聲戛然而止。蕭景明的劍刺穿了他心臟。

“不會有下一個了。“蕭景明抽劍，“因為有人會守護。“

他轉頭看向沈璃。

月光下，她額間的小龍紋還沒褪去，逆鱗鱗甲正在消退，露出底下沾血的素色衣裳。

白蕪突然撲過來，把沈璃撞了個踉蹌：“臭丫頭，差點以為要給你收尸！“她抽了抽鼻子，“不過你剛才那模樣...真他娘的像條小金龍！“

青梧的藤條卷來藥瓶：“先處理傷口。“

瑤華走過來，朝沈璃行了個禮：“龍族守護者的位置，該傳給你了。“她指了指沈璃額間，“龍紋顯，天命至。“

沈璃摸了摸額頭，看向蕭景明。

他正在替她包扎手背的傷口，動作輕得像在碰易碎的瓷器。

“疼嗎？“他問。

“不疼。“她搖頭，“比被家族趕出去那天，輕多了。“

他的手頓了頓，抬頭看她：“以后不會了。“

白蕪在旁邊吹了聲口哨：“喂喂，要敘舊去山頂啊！

這里全是血，怪滲人的！“

于是深夜的山頂，沈璃抱著膝蓋坐在石頭上，望著山腳下星星點點的燈火。

蕭景明坐在她旁邊，把外袍披在她肩上。

“你說，我們贏了嗎？“她突然問。

“贏了。“他肯定。

“可陸滄溟說邪惡還會再來。“她低頭看自己的手，“我現在有力量了，可如果下一次...來的是更厲害的呢？“

“那就再贏一次。“他說，“你看山腳下的人，他們不會因為明天可能下雨，就今天不曬糧食。

守護也是一樣——今天的安寧，就是為了明天更有底氣。“

她歪頭看他：“那正義呢？

陸滄溟覺得自己在追求力量，算正義嗎？“

蕭景明想了想：“正義不是力量。“他指向山腳下，“是那個賣早點的阿婆，是白蕪追賊時撞壞的菜攤，是青梧給小孩子們變的花。“他轉頭看她，眼里有星光，“是你明明疼得發抖，還護著我時說的那句'我來'。“

沈璃笑了。

她靠在他肩上，聽著山風掠過松林的聲音。

遠處傳來白蕪的喊叫聲，大概是又和青梧搶烤兔子。

“那...以后你陪我一起？“她輕聲問。

“好。“他說，“陪你守每一個今天，等每一個明天。“

山月無聲，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，很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