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誠發(fā)被噎得臉紅脖子粗，氣急敗壞之下，也顧不上那么多了，脫口而出：“一百塊是不夠！可、可爹不是還有五百塊撫恤金嗎？加起來六百塊！六百塊錢，怎么也能給我弄個正式工了吧！”

這話一出口，不僅張春雪，連旁邊的鐘誠仁、鐘誠毅和劉翠娥都愣住了！

張春雪先是愕然，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，突然笑了起來。

“好好好……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算盤！我說你怎么對那一百塊這么執(zhí)著呢！合著是在這兒等著呢！那五百塊，我告訴你們，沒了！”

“什么？”

這下，不只是鐘誠發(fā)，連鐘誠仁、鐘誠毅和劉翠娥都炸了！

劉翠娥更是跳了起來，那五百塊她也惦記了好幾年了，一直沒找到機會弄到手！

她指著張春雪的鼻子尖叫：“張春雪！你個敗家娘們！五百塊啊！那么大一筆錢！你說沒就沒了？這才幾年功夫？你就是天天吃肉，頓頓吃肉，也花不完五百塊吧！你把錢弄哪去了？”

張春雪抱著胳膊，一臉的理所當(dāng)然。

“我怎么花錢，輪得到你管？當(dāng)初發(fā)撫恤金那位領(lǐng)導(dǎo)說得明明白白，這錢是給我，讓我拉扯大這幾個孩子的！現(xiàn)在，他們不都長這么大了？老大老二也都娶上媳婦了！這給他們讀書、娶媳婦，哪樣不要錢？錢花完了，不是很正常嗎？”

劉翠娥被噎得說不出話，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粗氣。

老三鐘誠毅一聽這話不對，趕緊叫道：“媽！我還沒娶媳婦呢！我的那份還在吧！”

張春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，那眼神讓鐘誠毅心里莫名一寒。

“放心，你的媳婦，媽會給你想辦法，少不了你的，保證給你娶個好的。”

鐘誠毅看著自家媽那冷淡的樣子，雖然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，但想到娶媳婦有望，暫時把對那五百塊的疑問壓了下去，訕訕地閉上了嘴。

張春雪不再理會幾個各懷心思的兒子，也不看那氣得快要厥過去的劉翠娥。

“媽，時候不早了，我們家要開飯了，您老也該回去了。”

劉翠娥還想撒潑，張春雪已經(jīng)扭頭看向自己那三個兒子。

“杵在這兒干什么？人是你們請來的，就麻溜點給我把人送走！不然，今天這中午飯，我看你們誰也別想吃了！”

這話一出，三兄弟臉色又是一變。

老大鐘誠仁和老二鐘誠仁對視一眼，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無奈和憋屈。

最后還是老大咬了咬牙，上前一步，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，“奶，要不……您先回？等回頭……回頭我們再去看您？”

老二也趕緊附和：“是啊奶，媽這……這正忙著呢，您先回，先回。”

老三鐘誠毅也吶吶地上前，想去拉劉翠娥的胳膊。

“滾開！”劉翠娥一把甩開他的手，眼睛死死瞪著張春雪，“張春雪！你給我等著！這事沒完！曉曉那丫頭，她就得嫁給王老五！誰也別想攔著！”

丟下這句話，她就氣沖沖地離開了。

留下鐘家三兄弟站在院子里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臉上都是說不出的復(fù)雜。

回到屋里，氣氛一時有些沉悶。

鐘家三兄弟也訕訕地坐回桌邊，拿起筷子。

老大鐘誠眼珠子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，夾了一筷子金黃的炒雞蛋，就往張春雪碗里送，“媽，您累半天了，吃口菜。”

老二鐘誠仁有樣學(xué)樣，也趕緊夾菜：“媽，吃這個，這個入味。”

老三鐘誠毅慢了半拍，也伸出筷子。

張春雪卻像是沒看見他們?nèi)齻€獻殷勤似的，連眼皮都沒抬一下。

她直接把筷子伸向另一邊，穩(wěn)穩(wěn)地給旁邊的鐘曉曉夾了一大筷子油汪汪的炒雞蛋，“曉曉，多吃點，看你瘦的。”

鐘曉曉愣住了，捧著碗的手微微顫抖，小聲說了句：“謝謝媽……”

三兄弟的筷子都僵在了半空。

這媽……今天指定是吃錯藥了！

以前啥好東西不是先緊著他們哥仨？什么時候輪到鐘曉曉了？還給她夾菜？

吃過飯，鐘曉曉習(xí)慣性地站起來，就要去收拾桌上的碗筷。

“放那兒！”張春雪冷不丁地出聲，她的目光轉(zhuǎn)向灶臺邊慢吞吞挪動的李紅娟，“老大媳婦，你去把碗洗了！”

李紅娟正想溜回自己屋，聽到這話，腳步一頓，臉上頓時寫滿了不情愿。

憑什么啊？以前不都是那死丫頭洗碗嗎？

她心里一百個不愿意，剛想開口辯駁兩句，可一抬頭，對上張春雪那雙冷冰冰的眼睛，想起這么些年張春雪那說一不二的性格，李紅娟脖子一縮，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
就在這時，一個人影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跨進了院門，臉上堆滿了笑，來人嗓門也大，人還沒到跟前，聲音就先傳了過來。

“哎喲！國盛家的！恭喜恭喜啊！”

李媒婆幾步走到張春雪面前，笑得見牙不見眼。

“春雪家的，我這可是來跟你說大喜事的！王家那邊托我來問問，咱們曉曉這婚事，挑個什么好日子給定下來呀？我老婆子也好去跟那邊回話不是！”

張春雪語氣冷漠：“那你就回去告訴王家，我們家曉曉，不嫁了！她要去上學(xué)，念高中！”

李媒婆反應(yīng)過來，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戲耍后的惱怒。

她拔高了嗓門，尖聲道：“張春雪！你跟我開什么玩笑！這紅口白牙地說不嫁就不嫁了？我老婆子跑前跑后給你們說媒，容易嗎？再說了，王家那邊，連彩禮都給過了！一百塊錢！你們家都收了！”

李媒婆雙手叉腰，唾沫橫飛：“現(xiàn)在你說不嫁？晚了！哪有收了彩禮還悔婚的道理？傳出去你們鐘家的臉還要不要了！”

“彩禮？”張春雪眉頭一挑，眼神銳利地掃向李媒婆，“誰收了？我怎么不知道我們家收了王家一百塊彩禮？”

李媒婆被她看得一愣，隨即梗著脖子道：“還能有誰收？當(dāng)然是你們家收了！王家親口跟我說的，錢給了，讓我來問日子的！”

“呵，”張春雪冷笑，“王家說是我們家收了，就是我們家收了？我張春雪活了這么大歲數(shù)，還沒聽說過這種道理！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！我沒收過王家一分錢！”

旁邊一直豎著耳朵聽的李紅娟，此刻再也忍不住了。

她心里本來就因為張春雪不讓曉曉嫁人，斷了她和鐘誠弄錢買工作的念想而憋著火，現(xiàn)在聽到張春雪連收了彩禮都不認賬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。

她陰陽怪氣地開了口：“媽，我說句公道話，您平時摳門兒，想把家里的錢都攥在自己手里，我們當(dāng)兒媳的也能理解，畢竟這個家是您當(dāng)家做主。可這收了錢，您怎么能睜著眼睛說瞎話，說沒收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