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
雨后的夜幕,光風霽月,潮濕的空氣隨風流動,寂靜的氛圍中,夢鄉在入眠者的渴望中回歸——
夢中——
廣袤無邊的云海,被氣流吹得高低錯落的涌動,那座屹立在云端之上的宏偉城池仿若遺世獨立的倔強——被無邊無際的鴿群所環繞——
“小墨!”
那過耳成誦般,令人難以忘記的嗓音,在祁墨聽后淚流滿面,她如同沉浮在風浪中的一葉扁舟,想要靠近,卻被迎面的風浪所阻絕——
天國——無限遙遠——祁墨的視線琢磨不透——那傲然屹立的偉大城市——
“天國,”媽媽的聲音依舊在祁墨耳際回蕩,那慈悲且富有愛意的嗓音,宛若叮鈴悅耳的風鈴。
“天國從未屬于向壁虛構者的天堂——那是,你以后即將明了的事實,媽媽在這里等著你,”媽媽的聲音繼續,“別擔心,萬事都有好的轉機——記住,記住——”
媽媽將這幾句話說完,祁墨慢悠悠的便從病榻醒過,眼底的淚花在證明這絕不是自己的幻想,而是——夢——
咯咯——
陽臺間的方向,一陣陣像是電話鈴聲的鴿子叫聲此起彼伏,祁墨擦干眼淚,心頭在絞痛感仍然存在——
她捂住自己的心口,低沉的目光在事無巨細的思索,她在思索這幾日以來所經歷的種種——此時。夜幕仍舊的黑暗——祁墨卻堅定了自己的念頭。
趿拉拖鞋下床,祁墨徑直推門走向陽臺間,在光線黯然的昏暗中,在她一步踏入陽臺間后,聚集的鴿群一下子轟走散開。
只剩那兩只病怏怏的鴿子——小五,小六。在其腳邊抬頭注目——祁墨捏緊扶在欄桿上的兩手,眼神仿佛刺破沉重的夜幕——
在兩只鴿子的跟隨中,祁墨打著手電,在光線所及的腳下行走,在走走停停,躲避障礙物,她誓死不二般下定決心,在朝著東南方向進取,在空中鴿群在指引著方位,它們像是焦急般的迫不及待。
祁墨在大約步行十分鐘后,于一座樓體依附滿青油油爬山虎的塔樓跟前佇足,破敗,荒涼,這是她眼中的第一印象,曾經,繁鬧似錦的往昔仍舊歷歷在目,誰曾想,現如今的天文臺會淪為如此荒僻的野徑。
翻過雜草叢生,生銹發酥的欄桿,在塔樓的入口,掛著把鎖的大門洞開,祁墨靠著手電的光,甫一進入,便被撲面的灰塵嗆的咳嗽不止。
此時,鴿群消散,包括那兩位——小五,小六。大雨過后,在塔樓的底層,厚厚的沉灰遇上雨水而有些粘糊發滑——
在手電筒洞若觀火的凝視中,四面的墻壁上點綴有青青綠綠的苔蘚,沿著樓梯,祁墨向上攀爬,在樓體的臺階上,都叢生有鞋面高的青草,祁墨踩著這些扎根在水泥階梯上的草叢,小心翼翼的往上走。
啪!啪!
節奏虛浮,有氣無力的腳步聲在樓上傳來,祁墨停頓腳步,將手電向上探去,幽暗暗的樓梯間中,一道身影闖入并占據她的視野——兩人一碰面,祁墨便瞳仁微張的望著對方——那道身影,她極為熟悉。
汪赫踉蹌腳步,兩腿拌蒜般,迎面朝著跟前的人撲倒,祁墨身體好似僵直,一動不動,在她身前,汪赫猶如一具死尸,軟趴趴的靠在其身上——
祁墨可以十分清晰的感知到,在自己的胸腔,心臟在砰砰砰的劇烈撞擊,她伸手在對方臂膀一摸,黏糊糊的血跡在手心抹開——
這時,她才有所注意——汪赫身上的傷竟然來自塔樓——那他到底為什么會受傷?還有,他探險塔樓的原因,或者說是目的,又是什么呢?
祁墨滿頭問號,現在,又不是說這個的時候,她攙扶著汪赫,向樓下走——她未曾察覺——汪赫死氣沉沉的臉上,唇角微不可查的扯了扯——
汪赫病房——
樓外的縷縷陽光如天使的目光,溫柔柔和的將整間病房填滿,汪赫抖動著眼皮,在視野逐漸清晰后,單手撐起整張身子——
輕輕握了握手,還好,手偶還在——
在汪赫靠在床頭,眼神平靜的注視著陽臺外(準確的是塔樓方向),祁墨推門徑直走來,她手中捧著一盒牛奶——橙黃色包裝的香蕉牛奶。
“醒了,就喝口熱牛奶。”祁墨將牛奶遞給汪赫,并在后者身旁坐下。
汪赫的臉上貼著OK繃,他知道,肯定是祁墨給自己貼上的。汪赫插上吸管,輕輕嘬了一口,沒有味道,心里卻熱熱的,甜甜的。“謝謝!”
祁墨眼神銳利,在與其對視,這一行徑,不禁令后者臉紅的別過臉,她一本正經的質問:“汪赫!你的傷到底怎么弄的?——”
汪赫低頭喝著牛奶,左手的“小汪”一抬頭,便被祁墨一手壓下“別插科打諢,告訴我,汪赫!”
汪赫苦澀澀一笑,嗓音略微帶有虛弱身體所帶給的低弱:“祁墨!”他看著對面的人:“你可以幫我泡一桶泡面嗎?什么口味的都可以。”
祁墨遲疑了三秒,在對方懇切的眼神中,最后點頭:“好。”
祁墨心中有一個答案,那就是,塔樓中必然存在什么,既然,白鴿不足以口吐人言,那,汪赫,便是答案的解。
在水房,祁墨思考中,直至——熱水澆灌過泡面桶,她才遽然回神——忙把水龍頭擰上。
“汪赫在隱瞞什么?我一定要問清楚。”
汪赫病房——
汪赫從祁墨手中接過泡面,“謝謝!”然后,嗦了一口,在此時,他的臉上少了往常那般的津津有味與滿足,剩下的好像是在飽腹般的進食——
“你為什么會出現塔——”
祁墨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追問,語氣中帶著急切的求知欲。
汪赫只是淡淡打斷,說:“等我滴幾滴醋先,好嗎?”
祁墨沒有說話,算是默認,對方在床頭柜的抽屜中摸出一二鍋頭酒瓶,在倒了些醋后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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