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繁音惶恐抬頭，正欲答話，太后幽幽開了口：“臨江侯，世子被人下毒的事情，你知也不知？”
謝遠山脊背僵直，沉默叩首：“臣知罪。”
祝繁音小聲開口：“是……是世子爺怕侯爺擔心，不許聲張的……”
謝清則回頭看她，面露厲色：“你閉嘴！”
謝遠山的額頭仍抵在地面上，在無人處微微闔了眼。
幼子在府中被人下毒，怕他憂心故而緘默。而他身為父親，卻毫不知情。
這個女婢，看似維護，實則火上澆油，句句所指，都是他為父的失職。
果然，太后被激怒了。
只是如今群臣畢至，饒是貴為太后，也不得不維持眾人體面：“柔兒當初離京之時，是將清和托付予你的，你是他的生父。”
話到此處，點到為止。
皇帝眼見氣氛不對，伸手扶住太后：“母后，眼下更緊要的，是查明真兇。”
太后已經不愿再說話，只點了點頭。
李成貴極有眼色，早已搬來靠椅，由皇帝摻著太后坐定。
趙璟摩挲著下巴，看了年輕御醫一眼：“你接著問。”
年輕御醫得了指令，當即蹲在了祝繁音面前：“你方才說，上一回世子爺中毒，是在香中下的毒？”
祝繁音點頭。
年輕人雙眼寫滿求知：“可否請姑娘細說。”
趙璟補充道：“說的仔細些，若是有用，本王重重有賞。”
祝繁音作思索狀，過了一瞬才開口：“是在前些日子的清晨，世子爺昏迷不醒，嘴角出血，展侍衛去請了賽華佗來，說是中毒。可查遍膳食一無所獲，這才又找了用具來看，最后才發現，是有人在香爐中，放了曼陀羅。”
年輕御醫皺眉。
趙璟又問：“你想到了什么？”
年輕御醫搖頭道：“下官疑心世子爺的癥狀與香爐有關，可否請人到臨江侯府取一些近幾日的香灰來？”
趙璟喚來李成貴：“李總管，有勞你安排個機靈的小公公，速速把這事兒辦了。”
李成貴領命，正要退下，被年輕御醫攔住：“李總管，若是方便，下官還需要一份世子爺平日所服的藥方。”
等李成貴去找人，年輕御醫才解釋道：“世子爺的癥狀不是短期內導致的，然世子爺身子不好，家中常有大夫出入，若是常規途徑的毒藥，怕是早已經被發現，且世子爺的身體恐怕也撐不住。”
“這也是下官方才吃不準的緣由。可世子爺本就常年服藥，若是以毒入香，藥性相沖，即便沒有毒藥，也會因藥性影響損害身體，因而下官疑心，香爐之中，應當是有問題的。”
趙璟立刻反應過來：“去找香藥局的管事，讓他帶幾個得力的人一道過來，怕是有得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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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小公公取了香灰過來，香藥局的人已經備好了東西在候著了。
小公公將香灰恭謹呈上：“世子爺院里的人說，前不久剛換過香方，所以特意備了先后兩種香灰。”
趙璟點頭。
而后李成貴親自出手，按照趙璟的意思一人分了一些香灰。不多時，香藥局的人各自寫了兩份清單，其上羅列聞到的香材，一并由李成貴呈給了趙璟。
個中內容大差不差，完全看不到毒藥的痕跡。
年輕御醫粗看了單子，擰眉問：“為何會突然更換香方？”
祝繁音據實回答：“我到云溪苑不久，發現世子爺夜不成眠，于是斗膽擬了新的香方，選了些安神的香材和藥材。這一點，是給世子爺看過了。”
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補充道：“我改方之前，應當也有人發現了世子爺失眠，故而香爐之中有人加了沉香，大抵也是希望世子爺能睡得安穩些。”
年輕御醫恍然大悟：“這便對了。”
他朝太后皇帝拱手：“香方之中若無沉香，便只是普通文人香，然而若加了沉香，便會與世子爺所服用的藥物相沖。只是……”
他沉默了。
趙璟睨他一眼，補充道：“只是，開方的大夫怕是會千叮嚀萬囑咐，近身伺候又在香爐之中放置沉香的，當真是好心希望主人安寢嗎！”
他已是盛怒，灼灼目光落在跪坐在地的霓裳身上：“你還不招嗎？”
霓裳猛然抬起臉，她在云溪苑里忽然作威作福，但是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！
女人白皙的面容已被淚水糊滿，她掙扎著：“奴婢不知，奴婢不知！”
謝遠山暴怒起身，一腳踹向霓裳心窩：“賤人！誰給你的膽子謀害世子！”
趙璟拉住他：“臨江侯息怒，一個奴才搞不出這樣大的亂子，眼下有要事！”
霓裳被踹倒，趴在地上，鬢發散亂，新做的衣裳如今也成了高臺上的戲服，包裹著她的狼狽，好不可憐，只喃喃念著：“奴婢不知，奴婢冤枉……”
她茫然的轉著眼珠，忽然間看向跪再一旁的謝清則。
那人脊背挺直，如松如竹，從頭到尾，都沒有回頭看她。
正此時，香藥局的人也按著今日殿內的茉莉花香擬了香方，管事的感慨：“此香沒有問題，應當是用了產自大理國的茉莉花，香氣足夠馥郁，若非如此，只怕花香清雅，淡不可聞了。”
大理國。
太后幾乎是在聽到的瞬間，看向了謝清則。
若是他沒有記錯，這位侯府大公子便是在不久之前從大理一帶歸來，且，他送的賀禮之中，佛家諸寶器，便是茉莉干花鋪底。
太后不動聲色：“哦？哀家倒是好奇，這大理國的茉莉，比別處好在哪里？”
管事答道：“太后娘娘有所不知，大理國的茉莉得益于生長環境，比別處開的大，花香也更為馥郁。只是大理距離汴京實在太遠，運輸難成本高，故而在汴京城里難得不見，奴才上一回見到，也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。”
趙璟看向祝繁音：“這個香是你做的？”
祝繁音搖頭：“世子爺原本要我做的，只是我做了幾次世子爺都不滿意，如今想來，應該是花香不夠的問題。”
趙璟挑眉：“那按照你的意思，這大理國的茉莉花，你拿不到咯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