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廳燭火高燃，映在謝清和白皙的臉上。
眾人的目光望過來，謝清和不大自然的垂下眼睫，頓了須臾才道：“自然是在準備了。”
圣壽節距今不過半月，按照往年慣例，實在不該拖到這個時候。
謝遠山果然皺起了眉頭，斥責道：“怎么此時都未備好？皇太后顧念你身子骨弱，平素多有照拂，你萬萬不可恃寵而驕！”
“兒子不敢。”謝清和低聲回話。
老太太笑瞇瞇打圓場：“行了，一家人吃個飯，急赤白臉的做什么？清和啊，你雖然還未及冠，但是重要的事情還是得上心。你兄長前不久才回來，尚能記掛著此事早早準備，怎么你拖沓到此時還未備好呢？這不像話。”
謝清和低垂著頭顱：“孫兒知錯了。”
謝清則目光幽幽落在面前的謝清和身上。
以他這個弟弟的性子，至今未備妥壽禮，倒著實少見。
晚膳用至此處，已經有些進行不下去。
謝清和原本就白皙的皮膚徹底失去血色，卻仍舊顧忌著長輩在此，不敢告辭。
是展十一實在擔心，朝著謝遠山的方向跪下：“侯爺，老夫人，世子爺身子不適，小人得帶世子爺回去歇息。”
話音剛落，老太太的飯碗已經重重砸在木桌上，傳出一聲悶響。
“我老太太還說不得你了！”
謝清和勉強抬眼，斥責展十一：“退下，別胡鬧！”
聲音已然是虛弱至極。
“清和，回去歇息吧。”謝遠山擰著眉頭：“此事若搞不定，就到侯府庫房里挑一件，你祖母沒有惡意。”
謝清和艱難扯著嘴角：“兒子懂得，父親，祖母，我先告辭了。”
老太太仍是不滿，謝清和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老太太碗里：“祖母何必動氣，快嘗嘗孫兒今日釣來的魚。”
老太太嗔怪地看她一眼：“這寒冬臘月的，真難為你搞來這新鮮的魚了。”
謝清則笑道：“祖母喜歡，就是孫兒的福氣。”
一番話，哄得老太太眼角眉梢都掛上了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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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清和自打出了正廳門，情況就愈發不妙。
三人一路上速度極快，等回到云溪苑，謝清和已經不大睜得開眼。
祝繁音原本正在小香房忙碌，聽見門外動靜急忙趕出來，被謝清和的樣子嚇了一跳：“這是怎么了？”
展十一：“繁音，你去打些熱水送到臥房來。”
祝繁音連忙應下。
霓裳跟在展十一身后一道去了臥房，按著展十一的吩咐遞茶遞水。
陳嬤嬤聽聞消息過來，看到霓裳忙前忙后，稍微緩和了神色，從霓裳手中接過了活計，坐在了謝清和床邊。
眼看謝清和狀況穩定，才叫了霓裳和展十一出來回話，留祝繁音一人在房內伺候。
陳嬤嬤心急，未到地方便開口：“怎么好好地出去，回來時就這幅樣子？”
霓裳將正廳家宴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。
陳嬤嬤雙唇抖動，幾乎落下淚來：“太后娘娘的圣壽節，世子爺怎么會不上心，往年哪一回不是親自操持，只今年……只今年意外頻生，這才晚了些時候，可……”
話至此處，她已經有些說不下去。
霓裳垂眸聽著，見狀抓住了陳嬤嬤的手：“嬤嬤別傷心，世子爺定然不愿意看到你這樣的。”
她隱約覺得，似乎等來了可以翻身的機會。
陳嬤嬤抹去眼淚：“今日正廳之事，別再讓旁人知道。”
又看向霓裳和展十一：“你們兩個跟著世子爺的時間最久，往后這樣的要事，也該替世子爺分憂。”
霓裳心下一喜。
這是……這是還讓她做大丫頭的意思？
她努力壓抑著心中興奮，乖乖應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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臥房之內，祝繁音托腮坐在謝清和床前。
這位瓷美人的冬日不大好過，早些日子睡不著覺，這幾日又生病中毒起不來床。
所幸這次不大要緊，只是氣急攻心，休息一會兒自然清醒。
可一場家宴，怎么能讓一個病人氣急攻心……
臨淮侯府的主人，滿打滿算也就四個人。
祝繁音想到謝清則，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明明是至親的家人……
怎么一個兩個的，好像都萬分急切，想對謝清和趕盡殺絕似得。
她一邊胡思亂想，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謝清和臉上。
這張臉無論什么時候看，都算得上賞心悅目。眼睫長而翹，如今閉著眼睛就更明顯，祝繁音忍不住伸手。
眼看著即將碰到睫毛，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。
祝繁音被嚇到，下意識就想抽回，可手腕上那只手掌很有力氣，她掙扎無果。
本該昏迷的人已經優哉游哉睜開眼，此時正含笑望著她：“梵音，你要做什么？”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祝繁音尷尬笑笑，開始睜眼說瞎話：“方才有一些蚊蟲停在世子爺額頭，我想趕走來著，您就醒了。”
謝清和做恍然狀：“原來如此，倒是我誤會了，臘月天里竟還有蚊蟲，真讓人意想不到。”
祝繁音：“……”
他都知道，他完全就是故意的。
祝繁音偏過頭去，忍不住臊紅了臉。
忽然之間又反應過來：“您怎么忽然醒了？”
謝清和眉眼彎彎，沖她招手。
祝繁音一臉狐疑，附耳過去，只聽謝清和緩緩道：“因為是裝暈。”
他說完便直起身子，將軟枕墊在背后，似乎是在傾訴：“祖母素來偏愛謝清則，在她眼里，我占了謝清則的位子，這些年來又一事無成，沒給侯府帶來一點好事，自然是厭棄我的。”
他皺眉：“家宴我又躲不過去，可就是個泥人也有脾氣，總被人厭煩也是難受，索性就借題發揮，裝作身體不適，早早跑路，在云溪苑里豈不是自在多了？”
祝繁音：“可是，陳嬤嬤會擔心你……”
謝清和低下頭，苦笑一聲。
祝繁音忽然后悔，覺得不該說這樣多余的話。
陳嬤嬤既然會擔心，知曉家宴的事便只會更心疼。
可話已經出口，她有些糾結該如何挽回。
正猶豫，卻見謝清和抬起了頭。
兩人眼神相對，祝繁音看得到他眼中的熾熱。
謝清和開口音問她：“那你呢？你會擔心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