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繁音左右看看,這露天之所,實在不是什么商討的好地方,于是又補充道:“不過這里,不太方便。”
謝清和看著她滿臉抑制不住的興奮,突然也來了些興趣:“那你覺得,哪里方便?”
祝繁音答得迅速:“書房。”
雖說此香是用于臥房,但是謝清和的臥房……
祝繁音真的不是很想去。
世子爺的書房祝繁音日日都來,故而也算輕車熟路。
到了門前甚至先走進去點了燈,又取了水將茶泡好,一切就緒,這才坐在了謝清和對面。
展十一照例立在謝清和身側,謝清和還特意詢問了一句:“不知展十一在這兒,算方便嗎?”
展十一的視線直直地望過來,長劍一樣橫在祝繁音的脖子上,仿佛只要她敢說一句不方便,展十一就會用眼神殺了她。
祝繁音擠出來一個笑:“那自然是……很方便的。”
謝清和點頭:“那就洗耳恭聽了。”
祝繁音先掏出藥方,遞給了謝清和。
“不瞞世子爺,奴婢屢次撞見您夜不成眠,故而在前幾日段神醫來時自作主張,擬了幾個方子和段神醫商量,想換一種能助眠的香在臥房里,興許會對您的睡眠有所助益。”祝繁音微微停頓了下:“只是,段神醫不懂香事,我又不大了解藥材,材料倒是備好了,卻不知要以何種法子來制作。”
“我依著尋常法子試過一次,可點燃后嗆得很。”她一臉苦惱:“奴婢實在是沒有法子,所以想和您商量下,看是不是有什么好辦法?”
謝清和潦草看過香方,視線再度落回祝繁音面上。
雖說侯府眾人覺得他病疴纏身朝不保夕,但他畢竟是世子爺。想討好他的下人從來是數不勝數的,他見多了,也看膩了。
可從來沒有哪一個人會像祝繁音這樣,看見他的痛苦,甚至還想幫幫他。
當時在圓月之下,祝繁音的確提及過安神香,可誰會當真呢?
他們之間,甚至沒有什么主仆的情分,只是各取所需,不是嗎?
謝清和忽然覺得心緒繁雜。
他緊緊盯著祝繁音,試圖從那張春花一般的臉上找出一點虛偽或是刻意。
哪怕是一絲都好……
祝繁音被他盯得不大自在,她突然意識到,雖然久病成良醫,但是這于病人真不算什么好事情,她覺得謝清和是個不錯的搭子,可謝清和本人會不會覺得不舒服?
祝繁音后知后覺地懊悔起來,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脖子:“我……是我唐突了。”
謝清和回過神來:“你為什么這么做?”
為什么?
祝繁音其實并未仔細想過。
如今回憶起來,她也并沒有什么具體的動機。
只是覺得月亮下的謝清和太孤單,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才主動提了安神香。
但是這算什么原因?
祝繁音不知如何回答,只得找了個看起來最冠冕堂皇的緣由:“當日,我答應過世子爺的。”
謝清和只當她不愿意說,故而也不再問,從善如流道:“繁音,多謝你了。”
祝繁音小聲回應:“這本就是奴婢應該做的。”
“方子我看過了,不過制香的法子具我也需要時間仔細想一想。”謝清和思量須臾后才道:“明日夜里,你到我房里來。”
祝繁音:“啊?”
這下徹底樂不出來了。
-
“繁音,繁音,快醒醒!”
前日夜里,祝繁音被謝清和一句話害的失眠了。
好容易在天將明時睡下,不過多久,就被人喊醒。
她困得難受,卻不得不睜開眼,撒嬌一樣拉著明月推她的手臂:“好明月,你就讓我再瞇會兒……”
耳畔傳來一聲清晰的冷笑。
祝繁音瞬間清醒,一抬眼就看到明月滿臉的不忍直視。
“你還打算睡到幾時?”霓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:“是打算讓世子爺和大公子親自來請你嗎?”
大公子?
祝繁音又看一眼明月,后者沉痛的眨了眨眼。
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。
祝繁音不敢再磨蹭,掀開被子下了床:“是奴婢貪睡誤了時辰,等送走大公子就來領罰。”
霓裳不依不饒:“大公子倒成了你的借口了?”
明月看不下去:“事有輕重緩急,如今大公子和世子爺已經在書房等著了,你確定要現在罰她,讓世子爺親自過來嗎?”
明月在云溪苑中也是老資格,雖說被霓裳壓了一頭,卻是謝清和的奶娘,這云溪苑里真正管事的陳嬤嬤一手帶出來的。
如今她開了口,自然不能不理。
霓裳只得狠狠瞪了明月一眼。
明月并不理會,推了祝繁音一把:“快去收拾,世子爺在等你。”
祝繁音:“嗯。”
明月等著她進去,又吩咐宛兒去小香房中準備了一應器具,等祝繁音出來,便領著她往書房去。
路上怕祝繁音操心,又特意補了句:“無需擔心,只是要你去調香。”
祝繁音感激地看她一眼,臨近書房,展十一已經在門外等著。
明月停在原地,又有些擔心,特意寬慰她:“別擔心,有世子爺在。”
祝繁音點頭,而后走上前去推開了門。
書房之內,謝清則與謝清和兄弟二人正坐在一處飲茶。
祝繁音行了禮,便匆匆隱在了屏風之后。
宛兒的東西備的齊全。
小香房之中,有制好的衙香,平日里謝清和不大用,可若是院中來了客人,衙香就很合適了。
她所需要做的,無非是打篆燃香,控制火候。
這本是她做慣了的事。
今日卻有些猶豫。
衙香多以名貴沉香為主香,可據段羚所說,沉香與謝清和所服的藥物有相沖。
但眼下,她已沒有別的選擇。
祝繁音正猶豫,聽見屏風之后謝清則的聲音:“清和,你這香事女婢似乎有些眼熟。”
“能被兄長記著,是她的福氣。”謝清和微微偏頭,似乎隔著一扇屏風看向祝繁音:“繁音,還不出來多謝兄長。”
祝繁音應聲出去,對著謝清則行了禮:“奴婢祝繁音,見過大公子。”
謝清則打量的視線落在她身上,祝繁音被盯得頭皮發麻。
不知過了多久,才聽得謝清則笑道:“我想起來了,你是那個做了荔枝香的奴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