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繁音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這事兒顯然不復雜，展十一不知什么原因自作主張將她帶來，又好巧碰巧看到不該看的，本來也只是有些尷尬。

謝清和是聰明人，她能想到的緣由，謝清和自然也心中有數(shù)。

兩個人都面上裝一下，一起找展十一算賬才是正事兒。

可謝清和這樣子，擺明了是不肯配合她的。

她一個做奴婢的，又能怎么辦？

祝繁音只得假笑著裝糊涂：“怎么能呢？興許是外頭風大，奴婢一時間會錯了意，這才犯了錯。奴婢這就走，不打擾世子爺休息。”

話音剛落，她已經(jīng)快步走到了門邊。

謝清和也不說話，靠著輪椅椅背，好整以暇地瞧著她動作。

門打不開。

祝繁音心中疑惑，只當是力度太小，于是用了些力氣，趁著間隙回頭偷看了謝清和一眼，后者本就在看她，這一下便對上了視線。

這太尷尬了。

祝繁音笑都擠不出來了，回頭努力半天，確認這扇門是打不開了。

天殺的展十一，居然從外頭把門鎖上了！

祝繁音腦子轉(zhuǎn)的飛快，此時此刻，展十一到底出于什么緣由搞這么一出已經(jīng)顧不得了，她現(xiàn)在必須要面對現(xiàn)在的窘境。

謝清和還在看著眼前人。

她出不去，卻也不肯轉(zhuǎn)身，肩膀聳動出輕微的弧度，太輕微，幾乎捕捉不到。

似乎是……在哭？

謝清和忽然有些心緒不寧。

他原本的確存了些看戲的心思——以他和祝繁音打交道的經(jīng)驗，他確實期待祝繁音的反應。

可這回似乎有些過頭了……

他在心中微微嘆氣，主動丟出了臺階：“茶涼了。”

祝繁音先是愣了須臾，她確實不太懂這位世子爺究竟是出于什么意思，怎么又難為又解圍的？

旋即又丟開糾結，挪著步子到桌前，為謝清和換上了新茶。

茶湯清亮，醇香撲鼻，謝清和輕抿一口，忽然聽到祝繁音在吸鼻子。

展十一今日行事屬實離譜，但是以祝繁音的性格，似乎也不至于被嚇著，可人家好端端進來，如今卻……

謝清和只得開口寬慰：“今日之事，是展十一……”

后半句話卡在了嗓子眼兒里，只見原本垂首的女子已經(jīng)抬起了頭，一雙眼里有茫然有狡黠，卻沒有半分流淚的樣子。

謝清和：“你……”

祝繁音突然抬手掩住口鼻，有些難為情的吸了吸鼻子：“世子爺，我好像……染了風寒。”

謝清和：“……”

他推著輪椅到門口，邊拍門邊對著外邊說話：“展十一，立刻給我出來！”

祝繁音不知為何，總覺得謝清和的身影有那么一點……

氣急敗壞？

冬日里的時間總是過的快些。

夕陽剛落，云溪苑里便點了燈，照著白日里那一層薄薄的雪，映得天光都亮一些。

左右無事，又是雪天，故而伺候完唯一的主人，旁人都早早回了屋子。夜風吹得廊下燈籠搖搖晃晃，廊下的人影也隨著燈籠搖擺，很快隱在了下房第一間。

霓裳聽見動靜，立刻將桌上的匣子扣上。待看清來人，沉下了臉冷漠開口：“你來做什么？”

綠盞并不在意，顯然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：“我今日特意來此，是想透個消息給你。”

她說完話干脆坐在了霓裳對面，頗有興致地給自己倒了杯茶，才拋出懸念：“你知道今日晌午我看見什么了嗎？”

這是在存心吊著她。

霓裳卻沒什么興趣，只是瞥她一眼：“你要說就趕緊，不想說就出去。”

綠盞掩唇輕笑，難得聽話的起了身，走到門口丟下一句：“倒是我冒昧了，本是想提醒你這云溪苑里要變天，卻忘了這事兒最沖撞的，就是你了。”

她作勢要推門，霓裳快步上前，扯住了她的衣袖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那位新來的祝姑娘，今日在世子爺臥房里待了半晌，出來時，是捂著嘴跑回去的。”綠盞把玩著自個兒的頭發(fā)：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，他們在干什么真是好難猜啊。”

她看了一眼霓裳的神色，又故作驚訝添油加醋：“能得世子爺?shù)那嘌郏谶@云溪苑里頭不就成半個主子了？若她再有些狐媚手段，勾地世子爺神魂顛倒，怕是整個云溪苑都得聽她的了。”

眼看著霓裳的面色越來越難看，綠盞滿臉懊悔：“哎呀，你看我胡說什么呢！誰不知道那個姓祝的和霓裳你處的不好，若真讓她得逞，你可怎么辦呀！”

就為了這事兒……

霓裳嘴角噙著冷笑，眼神輕蔑地將綠盞上下打量一番：“爭也是我和祝繁音在爭，與你有什么干系？無論誰得世子爺青眼，好像都輪不到你吧？”

綠盞在云溪苑中，向來是不受倚重的。被戳到痛處立刻氣急敗壞，抬手指著霓裳：“你！”

“瞧瞧你沉不住氣的樣子，”霓裳按下她的胳膊徐徐開口：“祝繁音不待見我，難道就與你交好嗎？”

“若是她走運，那也是明月與宛兒沾光，輪不到你的。”

霓裳冷笑：“與其等著看我的戲，不如推我一把。”

綠盞滿面狐疑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不知道嗎？”霓裳聳肩，面上似乎有看不分明的嘲弄：“我心悅世子爺，我要做他的枕邊人，這大丫頭的身份我看不上。”

她又看向綠盞：“所以，如果你肯幫我，就一定比祝繁音得勢爬的高。”

綠盞沉默了。

臨江侯府里的年輕奴才，以大丫頭的月錢最高。

云溪苑中，因著謝清和善待下人，月錢之外又有賞錢，且謝清和本人并不參與賞錢分配，幾乎是由大丫頭負責的。

也就是說，若真在云溪苑中做了大丫頭，她能得到的，要比現(xiàn)在多上許多。

可若此時退步，大概這輩子都不再有這樣的機會。

綠盞喉頭滾動，卻提出了質(zhì)疑：“可是，以目前世子爺對祝繁音的上心程度，你要如何得手？”

她又提及了從前的例子：“先前你陷害祝繁音，世子爺不也是輕輕帶過？”

霓裳：“我自有我的辦法。”

她忽然湊近綠盞，笑得殘忍：“一個侯府世子，一個奴籍的丫鬟，你覺得這兩個人之間，能有什么發(fā)展？世子爺再怎么偏袒她，也是當個玩物圖個新鮮，你真以為他是話本子里的癡情書生不成？”

“若祝繁音的存在，威脅到世子爺?shù)男悦阌X得世子爺，還會留她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