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繁音有些訝然。
霓裳和明月一樣,是早些年就一起進了云溪苑的丫頭。大公子又常年在外,她倒從來不知道,霓裳與大公子還有交情。
旋即又覺得,興許只是偶遇,大公子是府里的主子,霓裳看到行禮問候也很正常。
“你是不是覺得并不奇怪,可能只是偶然碰到。”見她神色變化,寧玉補充道:“我原本也這樣以為,可是大公子要走時,霓裳從后邊抱住了大公子,側著臉貼著大公子的背。”
“我離得遠,雖然聽不清在說什么,但是隱約聽到哭聲。”
祝繁音追問:“然后呢?”
寧玉瞪她:“哪里還有然后!撞見這種事情真是嚇死人了,我趕緊走了。”
祝繁音揶揄她:“沒看出來,你還挺聰明。”
換來寧玉一通亂捶。
“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霓裳,但是又覺得她很可憐。”寧玉撐著下巴搖頭感慨:“大公子什么身份,不是世子爺勝似世子爺,又有軍功在身,和她能有什么以后呢。”
祝繁音沒有說話。
她腦子里亂的厲害。
霓裳的心上人不是世子爺嗎!
所以才會對她千般厭棄百般為難,怎么突然之間又和謝清則攪和到一起了?
寧玉看她不言語,狐疑的湊過去: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速速給我從實招來!”
這事兒不算什么機密,又無關謝清和,祝繁音也不隱瞞。
寧玉聽得目瞪口呆,神色幾番變化,最終擰著眉頭問:“這……這是何意啊?”
祝繁音搖頭。
“按你所說,我覺得霓裳對世子爺約莫多少是有一點兒,但是和大公子也是我親眼所見啊。”寧玉索性起身,邊走邊分析:“莫非是看出來世子爺確實無意,所以換了目標?”
祝繁音發表否定意見:“那也不對,喜歡一個人哪能變這么快?何況大公子才回來多久。”
寧玉忽然想起什么似得,猛一拍腦袋:“對了對了,我想起來之前去廚房那邊討吃的,聽幾個嬤嬤們說過霓裳。”
祝繁音等著她的下文,寧玉絞著手指,神色不大自然:“不過不是什么好話,說霓裳不安分,勾引小子不成,還想勾引老子。”
“那幾個嬤嬤平素說話就不好聽,我當時覺得她們無聊得很,又在背后編排人家小姑娘,所以也沒放心上,聽過就忘了。”
又扯上了老侯爺。
府中的謠言傳的能有多離譜,祝繁音是親身經歷過的。
且她與霓裳打過的交道也不算少了。霓裳其人,雖然愛慕榮華,又有些不擇手段,可明顯是個心比天高的性子。
祝繁音并不相信她會有什么勾搭老侯爺的舉動。
寧玉顯然和她意見一致,只是霓裳在謝清和兄弟二人之間扮演的究竟是個什么角色,就不得而知了。
兩個人猜到最后也沒猜出來個所以然。
按祝繁音原本的打算,是想將通草花給了湯媽媽再回去。
可湯媽媽久等不至,連寧玉也說不清湯媽媽去了哪里,只得將東西交給寧玉,先行回了云溪苑。
一路上心緒不寧。
祝繁音此前一直想不清楚,謝清和究竟需要她做什么。
她曾經猜想過,謝清和興許是被霓裳過于直白的愛意搞得不知所措,于是需要一個擋箭牌,但是謝清和的身份顯然不必費這個周章。
可這也不對,謝清和并非善男信女,若只是要收拾霓裳本人,顯然是不需要她這個棋子的。
除非霓裳背后還有別人。
是大公子?
可這就更奇怪了。
大公子遠在邊關,如何安插一個人到親弟弟的院子里?又為了什么?
如若是世子之爭,那霓裳又怎么可能這些年里沒什么動作,甚至在云溪苑里當了大丫頭?
且以霓裳本人沉不住氣的脾性,真是瘋了才會安插她進去。
實在是詭異!
祝繁音想的腦仁疼。
眼瞅著云溪苑近在眼前,索性晃晃腦袋不再去想。
剛進了月洞門,就對上展十一頗有怨氣的目光。
祝繁音被他瞧得心里發怵,思索半天也沒想起來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這位爺。
展十一也不說話,快步走過來就拽上了她胳膊。
所幸此時正值晌午,院子里沒什么人。
祝繁音腦袋蒙蒙,又不敢聲張,一邊拍打展十一的手背一邊低聲警告:“展十一你松手!你要干嘛!”
展十一壓根不搭理她。
他是練家子,力氣大步子大,祝繁音得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速度,不長的距離都搞的氣喘吁吁。
到謝清和臥房前,展十一敲了下門,不等里邊人的回應,就將祝繁音推了進去。
祝繁音:“……”
她猜想是謝清和有事找她,展十一才來了這一出。
于是沒什么好氣往里走走,然后險些叫出聲。
雪后初霽,天光乍晴。
暖洋洋的日光穿過窗子,在屋內鋪下一片暖黃。
這本是很好的光景,如果謝清和不是在換衣服的話。
隔著一扇薄絹屏風,謝清和的身影影影綽綽,但動作卻足夠分明,甚至能看見鏤空花紋里透出的裸露脊背。
祝繁音趕緊捂住眼睛,臉頰有些泛紅,忍不住在心中抱怨謝清和實在離譜!
責問的話還未問出口,又覺出了不對。
若是謝清和遣展十一去叫的,大約不會只是在院子里等,早就去香房抓人了。
且展十一一個負責傳話的,更沒什么不回應的必要。
那……到底是要干嘛!
祝繁音打定主意,等出去了一定要把展十一罵個狗血噴頭!
謝清和顯然也聽到了動靜。
本以為是展十一,誰知聽到了女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。
謝清和脊背僵了一瞬,將衣服穿好才推著輪椅從屏風后出來。
待看清來人是祝繁音,謝清和沒忍住換了副表情。
眼前人皺著眉頭紅著臉,低垂著眉眼絞著衣袖,是尷尬極了的樣子,偏又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樣子:“不知世子爺喚我來,所為何事?”
謝清和靠著椅背瞇起眼睛,在陽光里幾乎鍍上一層金色,似是謫仙人。
可是仙人明明笑得溫柔,吐出的字兒卻惡劣的過分:“你莫名跑進我房里,怎么還倒打一耙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