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款變分期。

朱由校已經知道。

盡管這件事已成定局，想要改回主意很困難，但他還想再掙扎一番。

反正一百萬都要給足，相較于摳摳搜搜分批撥，朱由校還喜歡一步到位。

他用質問的眼神看著朱常洛，王安則再次成為皇帝的嘴替。

“殿下不要激動，雖說重賞之下有勇夫，但眼下的遼東用不上勇夫，一次性給足一百萬，與分批給百萬區別不大，反而會把他們胃口喂大，體會不到朝廷的艱難...”

“什么叫胃口大？王公公，這可是欠餉！”

面對朱由校的提醒，王安仍舊保持著笑容，喃喃對曰：“是欠餉沒錯，可大明九邊之地，豈止欠遼東一家？給遼東拿得太滿，其余邊鎮如何應對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。”

“可遼東情況特殊，奴酋的威脅巨大...”

“正因為遼東特殊，朝廷這兩年花在遼東的銀兩何止千萬？軍餉只是其中一部分，現在朝廷與各省都吃緊，總不能只緊著遼東吧？”

王安說得語重心長，見朱由校凝眉不答，他又繼續補充：“殿下理政已有數日，對朝廷與各省已初有了解，伸手要錢的地方太多了，要是直接拿出一百萬，大臣們必然認為內帑充足，以后會不停要求貼補，內帑就是金山也要掏空...”

“本宮知道，只是...”

朱由校不與王安爭辯，卻轉頭對朱常洛說道：“兒臣知道朝廷困難，也理解這口子開不得，但熊廷弼之前信心不足，就是手里沒足夠的支持，所以才建議給足他錢和權，用權讓官員聽從調遣，用錢讓普通士兵聽從調遣，沒人愿意餓肚子打仗。”

“呵呵，孫承宗教得不錯，升為左庶子理所應當，不過...”

朱常洛微笑肯定，話到末尾突然臉變嚴肅，意味深長說道：“都說打仗是打錢，朝廷真金白銀砸在遼東，卻沒有濺起相應的水花，對于有些人來說，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有機遇，這些錢不會憑空消失，危機危機，有危必有機...”

“兒臣不明白。”

朱由校其實是明白的，他知道朱常洛在說軍隊貪腐，卻不能表現得太精明。

朱常洛這番感悟，并非來自原主的記憶，以及讀幾天《實錄》的收獲，而是他在修仙界的所見所聞。

一個強大宗門沒落，有外部宗門挑戰威脅，也有宗門內部爾虞我詐，更有敵對勢力派出臥底，吸納消耗宗門的資源，或者收買有野心的弟子，里應外合搞垮宗門...

他不方便用修仙界的例子，所以面對‘便宜兒子’的追問，選擇故作神秘搖頭不語。

體貼的大伴王安，又陪著笑臉接話幫腔：

“萬歲爺的意思，遼東邊患由來已久，奴酋卻越打越厲害，肯定有人在其中使壞，所以一次性給得太多，熊廷弼反而把握不住，分批撥付也是為他好，以免花完一百萬又叫苦...”

“呃...好吧...”

朱由校嘆了一口氣。

他前世也看小說、看劇，想到那些穿越小說或電視劇，要么有強大的系統或金手指，要么兵馬錢糧樣樣不操心。

在那些小說與影視劇中，一個小地盤養幾十萬鐵騎就跟玩似的，完全不用考慮裝備從哪里來，也不管戰馬的草料、將士的補給哪里來。

可這樣的軍隊和強大國力，在那些爽文里居然不能橫掃天下，必須要跟對手玩計謀。

現在大明兩京一十三省，舉全國之力都填不住遼東的窟窿，從內帑拿一百萬補欠餉，還要權衡利弊分批撥。

我太難了。

向別人伸手要錢真難，哪怕是皇帝老子都靠不住。

朱由校再次萌生賺錢的想法。

既然有未來眼界，還怕在明代賺不到錢？前次想到的寫書不掙錢，那就選別的賺錢項目。

歷史上的紅頂商人，無一不是背靠朝廷掙大錢，而朱由校作為大明太子，他自己就能作為項目后臺。

要本錢，有本錢，要政策，有政策。

先扶持幾個皇商，然后由小做大進化為大明國企，以后就有固定收入。

本太子親自下場，還怕賺不到錢嗎？

“殿下，殿下？”

“嗯？我在...”

朱由校想出了神，直到被王安叫醒，“天色已晚，殿下還有事嗎？萬歲要休息了。”

“還有的，今日有個內帑失竊案，牽扯到多名承乾宮人，這事本該向內廷稟告，但舉報者卻舍近求遠，居然跑到六科去告發，本宮思來想去覺得奇怪，所以拿不定...”

“沒關系，萬歲爺已著司禮監核查，相信很快有結果...”

王安似乎在回避這問題，可他話沒說完被朱常洛打斷，看著朱由校正色道：

“現在想不明白沒關系，你這么聰明會想明白的，另外，這兩日處理政務有模有樣，以后要繼續保持。”

“兒臣領命...”

“朕乏了，王伴，送太子。”

“是。”

......

須臾，東暖閣外。

朱由校與王安回禮之際，看到魏朝正大步來迎自己，于是故意叫住王安，問道：“王公公，內帑盜寶幾人之中，那個叫魏進中的是誰？本宮跟隨李貴妃一年，沒聽過這個名字。”

“他就是李進忠，之前經常陪殿下玩耍那人，為區分另一個李進忠，這用回他的本姓魏。”

“他也偷東西？”

“呵呵，老奴不知...”

王安也看到魏朝跟來，便微笑著轉移當前話題，“殿下要早起，快回去休息吧，此案要是有了結果，老奴會及時匯報。”

“好。”

朱由校微微頷首。

江湖，真是無處不在。

就這三兩句對話，他看出王安向著魏朝多些，便沒有繼續追問。

回到慈慶宮，朱由校叫人打來一盆熱水，他習慣在睡覺前泡腳。

仰頭靠在寢殿椅背，閉著眼享受美人捏腳。

每天晚上為太子洗腳，是少數能與太子肌膚相親的機會，所以八名‘技師’輪流上崗。

朱由校記憶力很好，每個‘技師’都有自己獨特手法，哪怕閉眼都能猜到是誰。

今天事繁，身體疲乏。

雙腳入盆片刻，他便閉眼睡了。

過了不久，朱由校蹙起眉頭，心中生出疑惑。

這力度...

絳雪什么情況？勁兒變這么大？

不對，這手好糙，換人了？

朱由校睜眼低頭，表情由怒變驚，“客媽媽，你在作甚？”

“殿下，我給你洗腳...”

“本宮洗好了，以后這種粗活，不要你干。”

“哦。”

客印月不情愿抽回雙手，起身準備去拿擦腳布，突然又轉身跪了下去，“殿下...”

“這是何故？快起來。”

“殿下，求你救救進忠。”

“先起來。”

朱由校知道她會求情，于是彎腰將其扶起來，委婉回道：“他膽大包天，敢盜取內帑寶物，如今此事已驚動父皇，本宮如何救得？”

“他沒有盜寶。”

客印月直搖頭，“是有人對付貴妃，他受了無妄之災...”

“要是沒有就別怕，司禮監會調查的。”

“殿下不知道，被抓住會打沒命的，所以他逃出宮了...”

“你說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