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萬歲爺，太子殿下回去了...”

“再沒人了吧？朕有些困乏了，熄燈吧。”

“欸...”

朱常洛把手一揚，撐著床板自己躺下，打算熄燈后再盤腿吐納。

經(jīng)過十幾天的靜養(yǎng)，以及夜里持續(xù)吐納排毒，虛弱的身體恢復了部分力量，但親信宦官、妃嬪子女、內(nèi)閣大臣，都有理由來分攤存儲的陽氣。

這一邊恢復一邊消耗，所以離完全康復還很早。

而皇帝不能什么都不管，想要專心休養(yǎng)只有讓他人分擔，目前只能期待朱由校監(jiān)國，遂對其要求盡量滿足。

王安送完太子，口頭回應(yīng)著朱常洛，卻在為他蓋被之時，小聲問道：“萬歲爺，剛才殿下的要求，您真同意啊？”

“為什么不同意？朕說過要支持他。”

朱常洛側(cè)躺榻上，閉著眼下意識回應(yīng)著。

王安則靠近繼續(xù)提醒：“萬歲支持太子沒錯，但殿下今日所請之事，很大程度受了孫承宗影響，眼下朝臣皆彈劾熊廷弼，太子卻反其道而行之，會不會惹來群臣非議？老奴建議萬歲慎重...”

“嗯？”

朱常洛睜開眼，看著俯身關(guān)切的王安，冷冷問道：“群臣非議誰？是朕還是太子？一定要遂他們的意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王安驚得一退，急忙擺手解釋：“老奴不是這個意思，主要是萬歲剛剛登基，朝廷最好以穩(wěn)定為重，避免重蹈先帝在位期間，各黨相互抨擊斗爭的覆轍，您當年也深受其害...”

“是嗎？”

朱常洛把手一抬，王安慌忙接住扶起。

“父皇在世時，若是一團和氣、毫無爭斗，這皇位還是朕的？”

“呃...”

王安咽了咽口水，辯解道：“可彈劾熊廷弼的大臣，多數(shù)就是為萬歲抗爭的人，這些人正直忠義，乃是大明的賢才。”

“朕知道，所以朕登基之后，已經(jīng)論功行賞，怎么？還要朕言聽計從不成？他們當初是為誰爭？”

“這...”

朱常洛不待王安開口，又繼續(xù)滔滔說道：“太子說得沒錯，撤下一個熊廷弼容易，要處理遼東困局艱難，如果倉促換一個人，最終成效不如熊廷弼，誰來為這錯誤負責？太子想用周、黃兩位尚書，他們不也不敢應(yīng)嗎？”

“這種事，誰也不敢說絕對...”

“遼東乃京師屏障，倘若換的人不如熊廷弼，而使得局面更糟糕，朕殺幾個犯錯的人，局面能恢復現(xiàn)在嗎？”

聽到這里，王安發(fā)現(xiàn)現(xiàn)在的朱常洛，頭腦比登基時還清晰，遂放棄幫群臣說話，并裝傻恭維道：“如此說來，看來留下熊廷弼，反而是最穩(wěn)妥的，萬歲爺英明...”

“不是朕英明，是太子不盲從，有識人之明。”

“對對對，殿下聰慧過人，幾個日講官都夸他，只不過...”

見朱常洛如此看重，王安也順著話題不停附和，但夸到一半又調(diào)轉(zhuǎn)話鋒，提醒道：“對于熊廷弼的支持，請萬歲爺仔細想一想，是不是恩寵太過頭了？太子剛剛接觸國事，像百萬銀兩、便宜行事這種，估計他都有沒概念...”

“無所謂，朕不在乎，太子的要求高才好，那樣朝中大臣就會明白，朕要太子監(jiān)國這事，不是說說而已。”

“原來如此...”

王安恍然大悟，心說陛下原來是玩真的，只是給權(quán)容易給錢難。

登基之初，已經(jīng)撥了兩百萬犒賞邊軍，其中一百萬為遼東專項餉銀，現(xiàn)在太子又要一百萬，內(nèi)帑銀兩大風刮來的？

先帝存了幾十年，只給當今陛下留下不足七百萬，而陛下登基不到兩個月，內(nèi)帑存銀就要花去一半。

照這個速度，內(nèi)帑年底就空了。

盡管朱常洛決心已定，王安還是頂著挨罵的風險，小聲提醒道：“萬歲爺，老奴之前給您提過，現(xiàn)在礦稅已經(jīng)停了，內(nèi)帑存銀要省著花，再說給遼東一百萬，九邊其他軍鎮(zhèn)都欠著餉，要是都來索要...”

“嘶...”

朱常洛突然醒悟，遂蹙眉追問：“可朕金口已開，如若不滿足太子，只怕他今后沒干勁，王伴素有智慧，當有妙計教朕？”

王安當即對曰：“百萬銀兩送遼東，倘若走漏風生、引來賊寇，反而有被劫走的風險，老奴以為可先答應(yīng)數(shù)目，先送十萬或二十萬，剩余則以一年或半年為期，分批秘密送去...”

“妙啊。”

朱常洛一拍大腿，順手抓著王安衣袖，囑咐道：“就按你說的辦，朕今夜可以睡個好覺，對了，安撫熊廷弼的圣旨，明天之內(nèi)幫朕擬好，記得著重體現(xiàn)太子賞識。”

“啊？太子？”

“沒錯，就是得讓熊廷弼知道，是誰在力排眾議挺他，然后他才能知恩圖報，讓太子監(jiān)國輕松點。”

“知道了...”

......

乾清宮主仆，定下計策。

慈慶宮主仆，各自歡喜。

朱由校打著孫承宗之名，成功阻止熊廷弼被撤職，還給他要來權(quán)和錢支持，心說沈陽和遼陽等地，總不會再丟了吧？

魏朝陪同面圣，剛剛看到太子對答如流，最后還得到皇帝認可，他也覺得與有榮焉。

剛回到慈慶宮，老魏心思又活泛起來，笑盈盈說道：“殿下明日不用早起，今晚找找樂子玩耍？”

“樂子？什么樂子？”

“皇貴太妃與貴妃，一前一后送來的宮娥，或琴棋書畫或吟詩作對，各有自己一技之長，殿下讀書也在學詩文，何不與她們交流風雅？他日課上對答，興許用得上...”

“哦？”

朱由校頓時來了興趣，遂擺手吩咐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都叫到寢殿去。”

“好，好...”

魏朝聞言歡喜，當即辭了朱由校，先一步去安排。

一炷香后，寢殿正堂。

八名佳人，精致打扮。

朱由校靠著椅背，小口咬著客印月做的點心，饒有興致欣賞美人起舞，不會樂舞的美婢們，則在他身邊按捏喂食。

一時間，房中鶯鶯燕燕，歡聲笑語。

殿外廊下，魏朝探頭窺了一眼，隨即如龜縮閃開。

他握住客印月的手，興奮說道：“終于成了，枉我擔心一場，太子這才正常，不要則以，要就全要...”

“撒手。”

客印月用力掙脫，冷冷說道：“太子本來正常，就知道瞎擔心。”

“怪我，怪我...”

魏朝陪著笑臉，又小聲央求道：“月兒，我們重歸于好吧，萬歲對太子言聽計從，很快就要讓他監(jiān)國，我以后定然前途無量，李進忠（魏忠賢）沒前途...”

“你得意什么？我是殿下乳母！”

“是是是，你忘了他吧...”

“哼哼。”

客印月不置可否，突然蹙眉呢喃道：“陛下不加節(jié)制，沒多久就掏空身子，太子今日叫來八個人，身體怎能吃得消？我得去勸勸他...”

“現(xiàn)在？你別掃興！”

“起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