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庭的橡木長椅涼得像一塊冰。

林星染攥著那枚千紙鶴折成的戒指，金屬探測器在她走過安檢門時發出尖銳的鳴叫。法警狐疑地盯著她無名指上泛著青藍熒光的紙環——那是昨晚程逾白在通風管道里給她戴上的，浸過陸硯舟特制的顯影劑。

“物證編號492。“書記員推來密封箱，里面躺著從老宅地下室挖出的乳牙瓶，“辯方律師申請當庭化驗。“

她抬頭看向被告席。父親的高級西裝裹著消瘦的身形，右手腕上的勞力士表面泛著冷光。當法官敲響法槌時，表盤突然“咔嗒“翻轉，露出微型揚聲器——

“......把赤血鹽摻進七號樁......“

父親的聲音在法庭炸開，帶著二十年前的電流雜音。旁聽席瞬間騷動，林星染看見程逾白猛地按住左肩傷口，鮮血透過繃帶在白襯衫上洇開，形狀竟與游樂園地圖上的七號區域完全重合。

“反對！“父親的律師拍桌而起，“這是非法取證！“

法官俯身查看勞力士手表時，林星染的余光瞥見許茉溜進證人席。她今天罕見地把霧紫色頭發扎成馬尾，露出左耳三枚銀質耳釘——此刻正隨著她調整姿勢的角度，將陽光折射到物證箱的鎖扣上。

“批準化驗。“法官的判決像一記悶雷。

法警撬開乳牙瓶的瞬間，林星染聞到了熟悉的福爾馬林味。但傾倒出來的不是牙齒，而是數十粒微型膠囊，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玫瑰色——正是當年混入混凝土的赤血鹽顆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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證人席的木質圍欄硌得她膝蓋生疼。

“請描述2009年8月15日的情況。“檢察官指向投影幕。

林星染的視線穿過晃動的光斑，落在程逾白纏著繃帶的脖頸上。那里有一道她從未注意過的舊傷，形狀像摩天輪安全扣的咬痕。

“那天......“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。記憶像被撕碎的CT片突然重組——七歲的程逾白拼命把她推出故障的座艙，自己卻被鋼架劃破后頸。而父親站在控制室里，手里握著那個滴著紅色液體的鋼筆。

旁聽席突然傳來騷動。陸硯舟舉著平板電腦沖進來，屏幕上是正在解碼的U盤數據。當“林氏建材“的LOGO浮現時，父親突然扯開領帶，露出鎖骨處蔓延的青灰色斑紋——和程逾白CT影像里的陰影一模一樣。

“法官大人！“陸硯舟的聲音像手術刀劃開空氣，“被告人體內檢出相同毒素，證明他長期接觸......“

父親突然劇烈咳嗽，噴出的血沫濺在律師的文件上。法警沖上去時，他的勞力士突然脫落，表帶內側刻著一行小字：**“給星染的十八歲禮物“**。

林星染的耳膜嗡嗡作響。這是程逾白的字跡，但父親戴了整整十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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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庭的鈴聲刺得太陽穴生疼。

洗手間的鏡子里，林星染看見自己眼下浮著兩片青黑。她擰開水龍頭，水流沖散手背上的血漬——那是剛才父親咳血時濺到的，此刻竟在皮膚上灼出細小的紅點。

隔間門突然被踹開。許茉拽著她躲進殘疾人衛生間，反鎖后直接掀開自己的護士服——腰側疤痕周圍新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數字，正在紫外線燈下泛著熒光。

“程逾白當年植入的標記。“許茉用手術刀劃開表皮，取出第三枚U盤，“我們這些幸存者都是活體證據庫。“

U盤插入手機后，跳出一段搖晃的監控視頻：十五歲的程逾白夜闖建材公司，將某種液體倒入父親的紅酒柜。鏡頭拉近時，林星染認出了那個棕色藥瓶——正是裝她乳牙的容器。

“他在給你父親下解毒劑......“許茉的耳釘突然開始發燙，“但配方被動了手腳。“

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。林星染剛把U盤藏進千紙鶴戒指，隔間門就被撞開。兩名法警舉著搜查令：“林小姐，請交出你非法攜帶的證物。“

她下意識捂住戒指，卻看見其中一名法警的右手腕——那里戴著和父親同款的勞力士，表帶縫隙沾著赤血鹽特有的玫瑰色粉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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庭審重啟時，程逾白不知何時坐上了證人席。

他蒼白的指尖按著圣經，左肩繃帶滲出的血跡已經變成暗褐色。當檢察官詢問游樂園事故時，他突然解開襯衫第三顆紐扣，露出心口處的疤痕——精確復刻了林星染恐高癥發作時的心電圖波形。

“這是人工植入的監測器。“他的聲音像砂紙摩擦玻璃，“記錄了她每次接觸乙醇后的生理反應。“

投影幕亮起，跳出一連串數據圖表。林星染看見自己十四歲生日那天的曲線劇烈波動，對應時間正是父親遞給她那杯“香檳“的時刻。而程逾白當晚的急診記錄顯示：**“患者自行注射解毒劑，出現室顫“**。

“反對！“父親的律師突然指向聽眾席，“有人篡改證據！“

所有人的目光轉向角落。陸硯舟正用紫外線燈照射法警的勞力士手表，表盤玻璃折射出的光斑恰好拼出“492“的數字。法官的法槌還未落下，那枚千紙鶴戒指突然在林星染指間自燃，燒盡的灰燼里露出一枚微型芯片。

“最后一段錄音。“程逾白咳嗽著站起來，“當年游樂園控制室的原始音頻。“

靜電雜音中，父親的聲音冰冷地響起：“等星染進入七號艙就切斷電源。“接著是程逾白少年時代的尖叫：“她恐高癥會發作！“然后是一記沉悶的擊打聲，和鋼筆滾落大理石的脆響。

林星染的視線模糊了。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程逾白總在修正她的人生軌跡——那不是控制欲，是在無數個平行時空里，拼命把她推出死亡座艙的本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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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判時刻的法槌聲像心跳監護儀的終止音。

父親被帶走時，腕上的勞力士突然自動解體，齒輪和彈簧在被告席上拼出一個殘缺的摩天輪形狀。林星染彎腰去撿，發現最小的齒輪上刻著程逾白和她的名字縮寫，日期是2002年3月28日——她第一顆乳牙脫落的日子。

“這是......“

“他給你做的生日禮物。“許茉遞來皺巴巴的設計圖，“本來該在你十八歲那天送出的。“

法庭后門突然被撞開。陸硯舟滿手是血地沖進來：“程逾白不見了！“他攤開掌心，上面是半支破碎的注射器，標簽寫著“解毒劑7號配方“。

林星染奪過注射器殘管，在玻璃碎片上發現一行刻字：**“星染乳牙中的中和劑配方“**。她的膝蓋突然失去力氣，記憶閃回那個裝乳牙的棕色瓶子——每顆牙齒的鉆孔里，都藏著程逾白用納米技術植入的解毒微粒。

窗外傳來救護車的鳴笛。她跌跌撞撞沖下臺階時，無名指上殘留的千紙鶴灰燼突然被風吹散，在陽光下泛出491只千紙鶴從未顯現過的第492行字：

“我把所有解藥都藏在了你會脫落的地方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