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氣味被海風吹散，阿念站在私人醫院的露臺上，望著遠處孤島的輪廓。手中的貝殼戒指隨著呼吸輕輕晃動，內側的“YCY&ZNN“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。她想起三小時前，江嶼轉述郁辭墨的話：“等真相大白，我們就去孤島拆了那座燈塔，那里藏著太多謊言。“

“阿念？“身后傳來時景淵的聲音，他穿著病號服，腹部纏著繃帶，翡翠平安扣換成了她送的貝殼吊墜，“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。“

她轉身時，注意到他左胸口的監護儀貼片——和七年前她在孤島撿到的醫療垃圾上的型號一模一樣。記憶突然閃回：十二歲的自己蹲在礁石堆里，翻找著漂來的罐頭，卻在鐵皮箱里發現了寫著“郁辭硯“名字的化療藥物。

“坐吧。“阿念指了指露臺的藤椅，刻意和他保持著半米距離。時景淵坐下時，后腰蹭到傷口，悶哼聲讓她想起臺風夜他背她時，每一步都伴隨著壓抑的喘息。

“我知道你想問什么。“他從病號服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，展開后是泛黃的出生證明，“你的親生父親，是郁氏集團的首席科學家周明遠。“

紙張邊緣有被水漬暈染的痕跡。阿念認出那是母親常用的信紙，右下角蓋著“藍鯨計劃“的紅色印章。出生證明的父親欄本該空白，卻用鉛筆寫著“ZY“兩個字母——正是郁辭硯英文名“Yucian“的縮寫。

“周明遠在你三歲時死于實驗室爆炸，“時景淵的聲音像退潮的海水，“但爆炸前他寄給我父親一份文件，說你是'基因優化計劃'唯一成功的實驗體，擁有再生能力的特殊血型。“

海風突然轉涼，阿念抱住手臂，觸到后頸的胎記——那曾被郁辭墨說是“天使吻痕“，此刻卻像被烙上了“實驗品“的標簽。她想起郁辭墨書房里的密檔，NY-07號實驗體的基因圖譜旁，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：三歲的自己穿著白大褂，手里抱著布偶熊，站在寫有“藍鯨計劃“的橫幅前。

“所以你們把我關在孤島，就是為了觀察這種能力？“她的聲音里帶著自嘲，“就像觀察小白鼠一樣？“

時景淵猛地搖頭，貝殼吊墜磕在藤椅扶手上：“不是！我父親原本想保護你，才把你藏在島上。但郁家發現了你的存在，他們制造臺風截斷補給，就是為了逼你進入應激狀態，激活基因里的再生因子。“

記憶中被刻意遺忘的片段突然清晰：某個暴雨夜，她在洞穴里劃傷手掌，血珠滴在苔蘚上竟發出熒光。“郁辭墨“（不，是郁辭硯）用手帕包住她的手，指尖顫抖著說：“阿念的血是星星做的，誰都不能搶走。“

“那郁辭墨和郁辭硯......“她的聲音卡住，不敢說出那個猜想。

時景淵從脖子上摘下平安扣，擰開底座露出一張微型照片：兩個少年站在燈塔下，左邊的少年左手腕纏著繃帶，正是十四歲的郁辭硯，而右邊的少年——阿念猛地捂住嘴，那分明是明野！

“明野才是真正的郁辭墨？“她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，“可他為什么......“

“因為嫉妒。“時景淵的指尖劃過照片，“郁辭硯是公認的天才，而雙胞胎弟弟郁辭墨從小患有先天性心臟病。五年前，郁家為了讓'天才繼承人'的神話延續，策劃了'身份互換'手術——用你的心臟，救真正的郁辭墨。“

露臺的燈突然熄滅。阿念在黑暗中摸到口袋里的錄音筆，紅點仍在閃爍。她想起江嶼的叮囑：“無論聽到什么，先錄音。時景淵的話，半真半假。“

“所以七年前的塌方，是你們故意制造的？“她逼問，“為了讓我和郁辭硯困在廢墟里，監測我的再生能力？“

沉默持續了很久，久到阿念以為他不會回答。遠處的燈塔突然亮起，光束掃過露臺時，她看見時景淵臉上的淚痕：“是。但我沒想到郁辭硯會用身體護住你，更沒想到他的腦瘤會因此惡化......“

“腦瘤？“阿念想起郁辭墨（現在該叫他明野？）總在深夜吃的止痛藥，包裝上印著“替莫唑胺“——那是治療腦膠質瘤的常用藥。

時景淵從病號服內袋掏出一個U盤：“這是郁家老宅的監控錄像，2018年8月5日，真正的郁辭墨（明野）拿著手術刀走進郁辭硯的房間......“

U盤插入手機的瞬間，畫面跳出雪花點。阿念看見十四歲的明野穿著白大褂，在郁辭硯的病床前舉起注射器，而病床上的少年戴著氧氣面罩，左手腕上的錨形紋身清晰可見——和她今天在急救室看到的一模一樣。

“他們想讓郁辭硯'自然死亡'，“時景淵的聲音里帶著嘔吐般的顫抖，“但我父親及時趕到，用自己的命換了郁辭硯的命。“

手機從掌心滑落。阿念想起半島酒店時景淵提到的“尸體“，原來被活埋在防波堤里的，是為了救她和郁辭硯而犧牲的時父。那些所謂的“施工事故“，不過是郁家為了掩蓋殺人滅口的謊言。

“阿念，你必須離開這里。“時景淵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“郁明遠已經接管了郁氏，他要完成當年的'心臟移植計劃'，而明野......“

“我哪兒也不去。“她猛地抽回手，指甲劃過他的掌心，“我要等郁辭硯醒來，聽他親自告訴我真相。“

實驗室的密檔

凌晨三點的實驗室泛著冷光，阿念跟著江嶼穿過擺滿培養皿的長廊。男人手里的手電筒照亮門牌：“NY-07專屬觀察室“。玻璃柜里陳列著她的舊物——七歲時的病歷本、沾著泥漬的布偶熊、還有裝著她血液樣本的試管，標簽上的日期停在2018年8月4日，正是孤島臺風的前一天。

“這是郁辭硯用自己的科研經費建的。“江嶼用瑞士軍刀撬開鎖，“他拒絕參與人體實驗，所以被郁家軟禁在孤島，名義上是'養病'，實則是監視你。“

觀察室中央的電腦突然自動開機，屏保是阿念在孤島撿貝殼的照片，日期顯示為“2018.08.03“。她注意到自己腳踝處的傷口——那是被野狗咬傷的，可照片里的傷口已經結痂，而她清楚地記得，當時傷口潰爛了整整三天。

“看這個。“江嶼調出監控錄像，2018年8月5日凌晨三點的畫面里，郁辭硯跪在地上，用鑷子夾出她腿上的腐肉，自己的左手腕纏著滲血的繃帶，卻仍在輕聲安慰：“阿念忍忍，等雨停了，哥哥帶你去看海豚。“

阿念捂住嘴，強忍胃里的翻涌。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每次提起孤島的傷痛，郁辭硯總是回避，原來那些她以為的“記憶偏差“，都是因為他在替她承受痛苦——用自己的身體，換取她的傷口加速愈合。

“這是他的實驗筆記。“江嶼遞來一個牛皮本，首頁寫著：“如果我的基因能中和Nova的再生因子，或許可以讓她不再被當作'藥引'。“

內頁里夾著無數張驗血報告，“郁辭硯“的血型從最初的“A型“逐漸變成“RH陰性AB型“，和她的血型完全一致。阿念想起他總說“我們是天生的兄妹“，原來這句話背后，是長達五年的基因改造實驗。

實驗室的鐵門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。明野穿著白大褂走進來，左臉頰的刀傷已經縫合，手里把玩著郁辭硯的瑞士軍刀：“原來你們躲在這里懷舊，我還以為能在病房找到哭哭啼啼的小啞巴。“

“你到底想怎樣？“江嶼擋在阿念身前，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。

明野冷笑一聲，刀刃抵住阿念的咽喉：“我想要什么？我想要你們看著郁辭硯被開膛破肚，看著他用了五年時間改造的心臟，終于能救我一命。“

阿念的后頸貼上冰冷的培養皿，玻璃柜里的布偶熊眼睛泛著詭異的紅光。她想起明野曾說過“深海恐懼癥“，此刻他眼里的瘋狂卻比任何巨浪都要可怕。

“你以為郁辭硯真的愛你？“他的刀刃劃破她的皮膚，血珠滴在實驗報告上，“他接近你只是為了完成'藍鯨計劃'的最終階段，用你的基因治愈他的腦瘤。“

這句話如冰錐刺進心臟。阿念想起郁辭硯書房里的抗癌藥物，還有他總在她睡著后，對著月光撫摸她后頸胎記的模樣。如果一切都是騙局，那么那個在廢墟里為她擋碎玻璃的少年，那個用自己的血為她換藥的哥哥，又算什么？

“放開她。“郁辭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男人穿著病號服，左手腕纏著新換的繃帶，心電監護儀的導線拖在地上，像一條脆弱的生命線。

“哥，你終于醒了。“明野的語氣里帶著病態的親昵，“正好，讓我們一起欣賞這場'兄妹相認'的好戲。“

郁辭硯踉蹌著上前，每一步都牽動著監護儀的蜂鳴。阿念看見他后頸的汗珠洇濕了頭發，那里的胎記比她記憶中更大了些——像一只展翅的蝴蝶，要掙脫命運的枷鎖。

“阿念，別信他。“他的聲音沙啞卻堅定，“當年在孤島，是明野故意引野狗追你，也是他偽造了塌方現場的爆破裝置。“

明野的瞳孔驟縮，刀刃在阿念脖子上壓得更緊：“你以為你有證據？“

“證據在這里。“江嶼突然舉起手機，屏幕上是明野和郁明遠的對話錄音，“還有你在生物科技公司的實驗報告，證明你一直在用阿念的血樣研發再生藥劑。“

阿念感到脖子上的刀刃微微顫抖。明野的呼吸變得急促，她趁機用膝蓋頂向他的腹部，在男人吃痛松手的瞬間，撲進郁辭硯的懷里。男人的心跳聲透過病號服傳來，微弱卻堅定，像孤島的燈塔在風暴中始終亮著。

“為什么？“她埋在他胸前，聞著熟悉的雪松味，“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？“

郁辭硯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，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：“因為我怕你知道后，會像討厭怪物一樣討厭我。阿念，我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，我只是......“他頓了頓，喉結滾動，“只是想讓你活著，哪怕我死了，你的天空也該是晴的。“

明野突然大笑起來，笑聲里帶著幾分癲狂：“活著？你們以為揭開真相就能逃出去？郁家的勢力早就滲透了整個島，還有那個叫時景淵的，他以為自己是救世主，其實他的心臟......“

“我的心臟怎么了？“時景淵的聲音從實驗室通風口傳來，男人舉著槍走進來，身后跟著國際刑警，“說啊，繼續說。“

明野的臉色瞬間慘白。阿念這才注意到，時景淵的白大褂下隱約可見手術服的帶子——他的胸口纏著繃帶，和郁辭硯的位置一模一樣。

“看來你還不知道。“明野舔了舔嘴角的血，“當年你父親用自己的命換郁辭硯的命，而郁辭硯為了救你，把自己的心臟......“

“夠了！“時景淵扣動扳機，子彈擦著明野的耳際嵌入墻壁，“我要的是活口，帶他走。“

刑警押著明野離開時，阿念注意到他鞋底的鈷藍色顏料——和她在畫廊后巷、醫院車庫看到的一模一樣。原來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，才是貫穿所有陰謀的那條“鯊魚“。

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。江嶼看著手機驚呼：“郁氏集團的服務器正在格式化，所有關于藍鯨計劃的資料......“

“不用管了。“郁辭硯握住阿念的手，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，“重要的不是過去，是現在。“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真正的鉆戒，鉆石切割面折射出七彩光，像極了孤島清晨的彩虹，“阿念，我以郁辭硯的身份起誓，余生不再有謊言。你愿意......“

“我愿意。“她沒等他說完就撲進他懷里，眼淚滴在鉆戒上，卻在這時看見他身后的實驗報告——最新的驗血結果顯示，他的血型已經變回了A型，而她的后頸胎記，正在逐漸淡化。

時景淵輕輕咳了咳，轉身走向門口：“我在外面等你們。對了，“他頓了頓，聲音輕得像海風，“謝謝你們讓我知道，心臟里除了陰謀，還有別的東西。“

晨光透過實驗室的天窗灑落。阿念看著郁辭硯無名指上的貝殼戒指，突然明白所謂的“破鏡重圓“，從來不是回到過去，而是兩個人一起站在裂痕里，重新拼湊出屬于他們的月亮。

她抬頭望向來時的路，長廊盡頭的玻璃窗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。遠處的孤島在晨霧中若隱若現，而她知道，總有一天，他們會一起登上那座燈塔，讓陽光照亮所有被潮水掩埋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