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陽光穿過防彈玻璃，在郁辭硯的辦公桌上投下菱形光斑。阿念摸著無名指上的鉆戒，金屬戒圈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。昨夜實驗室一別后，他便被國際刑警帶走協助調查，臨行前塞給她一個信封，說“等一切結束再打開“。

“阿念小姐，時先生來看您了。“秘書的聲音打斷思緒。時景淵穿著深色風衣，手里捧著一束藍玫瑰——那是孤島特有的品種，七年前她曾在礁石縫里見過，當時“郁辭墨“（郁辭硯）說“藍玫瑰是大海的眼淚，只該屬于阿念“。

“他怎么樣？“阿念接過花束，注意到花莖上綁著的卡片，筆跡是時景淵少見的潦草：“對不起，當年的燈塔煙火，其實是我讓人放的。“

“正在接受問詢，但很安全。“時景淵指了指她手中的信封，“要看嗎？我讓人查過，里面沒有加密文件。“

牛皮信封的封口處蓋著郁氏集團的火漆印，圖案是一只銜著貝殼的海鷗。阿念想起郁辭硯書房里的鎮紙，正是同樣的造型，他說過“海鷗是孤島的郵差，會把思念帶給重要的人“。

信紙展開時，飄出一縷雪松香水味。字跡力透紙背，卻在某些筆畫末端有輕微的顫抖：

阿念：

當你讀到這封信時，我可能已經不是郁氏集團的執行董事了。但沒關系，因為我終于能以真實的身份站在你面前——郁辭硯，那個在孤島被你用貝殼砸中腦袋的笨哥哥。

阿念的指尖停在“貝殼砸中“的句子上，記憶突然清晰：十二歲的她躲在礁石后，朝闖入領地的少年扔出半片扇貝殼，卻不小心砸中他的太陽穴，少年摸著頭笑：“原來孤島的小野人會扔暗器，哥哥認輸。“

你一定很想問，為什么我要替明野背負'郁辭墨'的身份？因為五歲那年，我在老宅的地下室看見過'藍鯨計劃'的人體實驗報告，上面貼著你的照片，寫著'NY-07號實驗體，再生能力評估中'。從那時起，我就告訴自己，必須成為'郁辭墨'，才能靠近你、保護你。

信紙邊緣有被水漬暈染的痕跡。阿念想起他總在暴雨夜失眠，原來不是因為臺風恐懼癥，而是害怕當年的實驗報告成為現實——她被鎖在培養皿里，而他只能隔著玻璃看她流血。

七年前的臺風夜，明野炸毀了燈塔的承重墻，我知道他想借塌方除掉你和我，這樣郁家就能順理成章地啟動'心臟移植計劃'。但我沒想到，你會在廢墟里抓住我的手，用沾著血的貝殼在我掌心寫'活'字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，比起讓你成為'藥引'，我更想讓你成為'人'，成為可以自由呼吸的周念。

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掌心的舊傷隱隱作痛。那道傷是用碎貝殼刻的，當時她以為是求生的本能，現在才知道，是他用自己的手掌擋住了鋼筋，讓貝殼只劃破了她的皮膚。

阿念，你后頸的胎記在淡化，對嗎？那是因為我的基因改造實驗成功了——通過注射你的血液，我暫時獲得了再生能力，卻也中和了你的特殊血型。現在的你，只是個普通女孩，再也不會被當作'醫學奇跡'鎖在實驗室里。而我......

字跡在這里中斷，重新開始時筆跡明顯潦草：

而我即將失去最重要的'武器'，但沒關系。因為我終于讀懂了父親藏在燈塔里的日記——他說，真正的守護不是把玫瑰種在溫室，而是教會她在風暴中扎根。阿念，你早已不是需要被保護的小啞巴，你是能劃破黑暗的光。

信紙最后貼著一張泛黃的電影票根，日期是2018年8月6日，孤島救援后的第二天。她想起那天他騙她說“外面有海豚“，實則帶她去了島上唯一的放映廳，看了一場只有他們兩人的《海底總動員》。

“他總是這樣。“時景淵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柔和，“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上，連求婚都要用'告別信'的方式。“

阿念抬頭時，發現他眼中有淚光。男人從風衣內袋掏出一個鐵皮盒，里面裝著十幾枚貝殼戒指，每一枚內側都刻著日期：“這是他每年生日刻的，從你十二歲到二十歲，從未間斷。“

最新的那枚戒指刻著“2025.05.11“，正是今天。阿念想起郁辭硯今早發來的短信：“下午三點，穿白色連衣裙來孤島碼頭，我有禮物給你。“

孤島碼頭的重逢

海風帶著咸澀的氣息，阿念的白色連衣裙被吹得獵獵作響。遠處的貨輪拉響汽笛，驚起一群海鷗，她突然想起郁辭硯信里的話：“海鷗會把思念帶給重要的人。“

“阿念！“江嶼的呼喊從碼頭盡頭傳來，男人穿著花襯衫，手里舉著擴音器，“往左邊看！“

巨型LED屏幕突然亮起，畫面里是郁辭硯的臉，他穿著白色襯衫，左臉頰貼著創可貼，背景是孤島的燈塔廢墟：“阿念，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？等臺風季結束，就去拆了這座燈塔。“

畫面切換到室內，明野被手銬銬在椅子上，面前擺著一疊文件：“我是明野，也就是你們口中的'假郁辭墨'。現在我要揭露郁氏集團和藍鯨計劃的全部罪行......“

阿念捂住嘴，看著屏幕上跳出的轉賬記錄、人體實驗視頻。原來七年前的護工失蹤、野狗襲擊，都是明野一手策劃，為的就是刺激她的再生能力，而郁辭硯為了阻止他，不惜用自己的身體作為“實驗體“。

“接下來，是郁辭硯先生的發言。“國際刑警的聲音響起。畫面轉回燈塔，郁辭硯從廢墟里撿起半塊貝殼，陽光穿過他指縫，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：“阿念，我曾以為愛就是把你藏在安全區，替你擋住所有風雨。但現在我明白，真正的愛應該是——“

他突然轉身，指向燈塔后方的懸崖。阿念這才發現，那里站著密密麻麻的人群——有當年孤島的原住民、有陳姨那樣的受害者家屬，還有抱著檔案袋的記者。

“是和你一起站在陽光下，讓所有罪孽都無所遁形。“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，帶著海風的粗糲，“阿念，你愿意和我一起，重建這座被謊言籠罩的孤島嗎？“

淚水模糊了視線。阿念看見他身后的燈塔廢墟上，工人們正在拆除刻著“郁氏私有“的石碑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空白的大理石碑，等待刻上新的名字。

“我愿意！“她的呼喊被海風托起，江嶼適時放飛手中的氣球，上百只藍色氣球騰空而起，每只氣球下都系著貝殼風鈴，聲音像極了孤島的潮聲。

郁辭硯從燈塔上跑下來，白色襯衫被風鼓起，像一只終于展開翅膀的海鷗。他在她面前站定，彎腰撿起她被風吹落的發卡，指尖劃過她后頸淡化的胎記：“阿念，從今天起，我們不再是實驗體，不再是替身，只是......“

“只是想相愛的人。“她替他說完，將貝殼戒指套回他左手無名指，“而且，我有一個禮物要給你。“

她從手袋里掏出一張紙，是今早收到的基因檢測報告：“我的再生能力雖然消失了，但檢測顯示，我攜帶的特殊基因片段......“

“可以抑制腦瘤復發。“郁辭硯接過報告，聲音發顫，“所以你的血樣對我來說，不是藥引，是......“

“是命運饋贈的禮物。“阿念替他戴上鉆戒，鉆石與貝殼戒指相觸，發出清脆的聲響，“就像你說的，我們是被潮水沖上岸的雙生星，注定要一起看遍晴雨。“

遠處突然傳來直升機的轟鳴。時景淵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：“國際刑警已經控制郁氏老宅，明野指認郁明遠是藍鯨計劃的主要負責人。另外......“他頓了頓，“陳姨和其他受害者家屬已經被安全轉移，他們想見見當年救他們的小丫頭。“

阿念轉身時，看見陳姨從人群中走出，手里捧著她當年在孤島織的圍巾。老人抹著眼淚說：“小念，謝謝你和郁少爺，是你們讓陽光重新照進了這座島。“

夕陽將海面染成金色，郁辭硯輕輕摟住她的肩，指腹摩挲著她無名指的鉆戒：“還記得我們的初吻嗎？在公寓的儲藏室，你誤喝了料酒，紅著眼睛說'哥哥的味道像橘子'。“

她的耳尖發燙，想起那個慌亂的夜晚。那時她以為他是“郁辭墨“，卻不知道這個吻早已在他心里醞釀了五年，藏著不敢說出口的秘密。

“其實我那天也喝了酒。“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語，“怕你發現我心跳太快，所以故意撞翻了酒瓶。阿念，以后我的心跳，你可以隨時檢查。“

他將她的手按在左胸口，那里沒有金屬支架，沒有手術疤痕，只有真實的、有力的心跳。阿念想起實驗室的報告，他的心臟已經恢復成健康的模樣，而這顆心臟里，終于不再藏著謊言。

“看！“江嶼突然指著海面。不知何時，海上漂來無數盞蓮花燈，每盞燈上都寫著“愿孤島無虞“。阿念認出那是原住民們的祈福儀式，七年前她曾在礁石上見過，那時她以為自己是被神拋棄的孩子，現在才知道，她是被許多人默默守護的存在。

郁辭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，里面是兩枚銀色的尾戒，戒面刻著相互纏繞的海豚：“這是用當年燈塔的鋼筋熔鑄的，原本想等你十八歲生日送你，后來......“

“后來我們經歷了太多事。“阿念替他戴上尾戒，“但現在也不晚。畢竟，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，去填補那些錯過的儀式。“

暮色漸濃時，孤島的新石碑前燃起篝火。阿念靠在郁辭硯肩頭，聽著原住民們唱起古老的歌謠，江嶼在一旁烤著棉花糖，明野（在警方監管下）負責遞飲料，時景淵則默默替他們添柴。

郁辭硯突然指著星空：“看，那是海豚座。“阿念順著他的指向望去，幾顆星星組成的圖案像極了躍出海面的海豚，尾巴末端拖著一顆明亮的星。

“那是阿念星。“他說，“是海豚座最亮的星星，負責照亮回家的路。“

她抬頭看他，發現他眼中倒映著篝火與星光，比任何寶石都要璀璨。原來真正的求婚信，從來不是紙上的文字，而是他用整個青春寫就的守護，是在廢墟里握緊的手，是暴雨中擋在身前的身軀，是終于能在陽光下說出的“我愛你“。

夜風帶來潮水的輕響，阿念將頭更深地埋進他懷里。遠處的燈塔廢墟上，工人們已經刻好了新的碑文：“念嶼——愿所有傷痛都隨潮而逝“。她知道，黎明到來時，他們會一起在碑前種上藍玫瑰，讓新生的花朵覆蓋舊年的傷痕。

而她終于懂得，所謂“破鏡重圓“，不是重拾碎片，而是學會在裂痕中生長出新的勇氣。就像此刻的孤島，歷經風暴后，終將迎來屬于它的、永不落幕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