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三江站在院子里，望著遠處漸漸升起的朝陽，心里有些忐忑。雖說他是本科畢業，但真要當老師，還是頭一遭。清晨的微風拂過臉龐，帶來一絲涼意，卻驅散不了他內心的緊張。

“這么多雙眼睛看著，可不能砸了招牌。”他低聲自語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。

“三哥！三哥！”三祿的喊聲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。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來，兩條小辮子隨著步伐一顛一顛的。

“快來啊，鐵秦和阿秦偷吃東西了！”她著急地拽著柳三江的袖子。

柳三江聞聲趕到雞棚，兩只母雞正在那兒咯咯直叫，像是在抗議什么。三祿指著地上的蛋殼，氣鼓鼓道：“三哥，它們把雞蛋給吃了！”

兩只銀狐貍見了柳三江，耳朵立刻耷拉下來，蹭到他腳邊。嘴角還沾著蛋黃，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。陽光透過木板的縫隙灑進來，照在它們雪白的皮毛上，閃著細碎的光。

“你們倒是會挑時候?！绷紫律恚p輕拍著它們的腦袋，語氣無奈，“連你們娘都不敢偷雞，你們倒好，直接偷蛋。再這樣，就把你們送回山里去?！?

“三哥，別?。　比摿⒖讨逼饋恚∧槹櫝梢粓F，“它們還小呢，山里有狼，它們會被吃掉的！”

小黑在一旁歡快地搖著尾巴，像是在看熱鬧。柳三江瞪了它一眼：“看什么看，也不知道看著點它們。當初要不是你非要把它們帶回來，現在也不會這樣?！?

小黑委屈地趴在地上，尾巴還是忍不住搖了兩下，眼睛滴溜溜地轉著，似乎在說“不關我的事”。

“吃了幾個蛋？”柳三江問，目光在雞窩間掃視。

“兩個！”三祿氣呼呼道，小手叉腰的樣子像極了村里的大人，“那是給嫂子準備的！她說想吃煎蛋來著?！?

柳三江又訓斥了兩只小狐貍幾句，起身查看雞窩。前四個窩都是空的，到第五個時，一只母雞正在使勁，柳三江識趣地退了出來。

“讓它安靜下蛋?！彼麑θ撜f，“待會兒再來拿?！?

“三江，這是咋了？”柳家旺穿著新衣裳走過來，衣服上還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，“狐仙君怎么給提溜出來了？”

“這兩個小東西偷吃雞蛋，抓來教訓。”柳三江無奈地搖頭，“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，膽子越來越大了。”

正說著，雞棚里又傳來一陣咯咯聲。三祿眼睛一亮：“下蛋了！”說著就要往里沖。

“慢著。”柳三江拉住她的衣角，“我去，別讓母雞啄了你。這些老母雞脾氣可不好?！?

進了雞棚，果然看見窩里躺著一枚新鮮的雞蛋，還帶著溫熱。柳三江小心翼翼地取出來，遞給三祿：“給，你拿去給嫂子。小心點，別摔了?！?

三祿雙手捧著雞蛋，像捧著什么寶貝似的，歡天喜地跑了。

“這丫頭，真懂事。”柳家旺看著三祿的背影，感慨道，“我要是也能有個這樣的閨女就好了。”

柳三江正要說話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。村長的聲音遠遠傳來：“陳書記來了！大家快出來迎接！”

“走吧，”柳家旺拍了拍柳三江的肩膀，“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?！?

柳三江趕緊關好雞棚，又看了看兩只小狐貍：“你們給我老實點，別再惹事。”

兩只小家伙乖巧地點點頭，但尾巴卻不安分地搖著，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。小黑像是明白了什么，主動把它們往院子里趕。

村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，男女老少都穿著最好的衣裳。女人們頭上的發卡在陽光下閃著光，孩子們則好奇地東張西望，等著看稀罕。

柳三江整了整衣裳，深吸一口氣。作為柳家寨唯一的“老師”，這重擔落在他肩上，由不得他不緊張。雖說有周志旺幫忙，但主要還是要靠他自己。

“三江，”周志旺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他身邊，“別緊張，就當是跟村里人聊天。”

柳三江點點頭，目光掃過村民們期待的眼神。這些面孔，有的滄桑，有的年輕，但都帶著對知識的渴望。這讓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，緊張感也漸漸消散。

遠處，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，揚起一路塵土。村長已經快步迎了上去，后面跟著村里的干部。柳三江站在原地，看著這一切，突然覺得很不真實。

就在這時，院子里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。他回頭一看，兩只小狐貍又在追趕母雞，小黑在后面追著它們，場面一片混亂。

“這兩個小祖宗......”柳三江哭笑不得，卻也來不及管它們了。

陳書記已經下了車，正和村長說著什么。他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，面帶笑容，看起來很平易近人。

“就是他吧？”陳書記的目光落在柳三江身上，“我聽說了，大學生自愿回鄉，還要辦掃盲班，很好?。　?

柳三江連忙上前問好。陳書記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年輕人有想法，我支持。需要什么幫助，盡管說?！?

這時，三祿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來，手里還捧著那個雞蛋：“三哥，嫂子說......”

話沒說完，她就被眼前的陣仗嚇住了，怯生生地躲到柳三江身后。陳書記卻被逗笑了：“這是誰家的閨女，真可愛。”

三祿紅著臉，把臉埋在柳三江的衣服里。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，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。

“走，帶我去看看你們的教室?！标悤浾f。

柳三江點點頭，心里卻在想著院子里那兩個搗蛋鬼。希望它們別再闖禍了，至少今天別闖禍。

陽光漸漸升高，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。柳三江知道，這只是個開始，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但看著村民們期待的眼神，他覺得一切都值得。

就在這時，院子里又傳來一陣雞叫。柳三江在心里嘆了口氣，看來回去后有得收拾了。

但此刻，他更關心的是即將開始的掃盲班。這是他的責任，也是他的選擇。至于那兩個小搗蛋，等回去再說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