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，寒風嗚咽，柳三江躺在炕上，身邊兩個小家伙還在不停地折騰，被窩里暖烘烘的。

“別動了，趕緊睡覺。”他伸手按住三祿不安分的小腦袋，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。

本想讓陳八住這邊，但老火銃執意要把人帶走。說是長兄如父，自己這個當叔的得多照看著點。柳三江也沒多說什么，只是點頭應了。

三祿在被窩里扭了幾下，小腦袋湊到柳三江耳邊，壓低聲音說：“三哥，旺旺胖了。”

“旺旺是誰？”柳三江故意問道。

“就是旺旺啊！”三祿學著牛叫的聲音，把柳三江逗樂了。小家伙圓溜溜的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。

“胖了好，說明養得好。”柳三江揉了揉他的腦袋，手掌下是柔軟的發絲。

“這只雞怎么瘦得跟竹竿似的？”三祿眨巴著大眼睛問，小臉上寫滿了困惑。

“雞還小，等到能下蛋的時候自然就胖了。”

“要多久才能下蛋啊？”三祿追問道，聲音里帶著期待。

柳三江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：“等天暖和了就行。”

“那...”

“不許問了，再問明天去縣城不給你們帶好吃的。”柳三江佯裝嚴厲地說。

“哦。”三祿立刻安靜下來，縮進被窩里，只露出一雙眼睛偷偷看著柳三江。

夜漸深，屋外的風聲越發清晰。柳三江把兩個小家伙摟在懷里，心里盤算著養雞的事。雞比兔子好養活，關鍵是雞蛋在這年月可是硬通貨。自己還懂得分辨受精蛋，等以后可以自己孵化，就不用再買雞苗了。

炕上的煤油燈發出微弱的光，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。三祿三福漸漸睡熟，呼吸聲均勻起來。柳三江看著兩個小家伙的睡顏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。

天還沒亮，寒氣就順著門縫鉆進來。柳三江輕手輕腳地起身，給兩個小家伙掖好被子。屋外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，遠處的山頭依稀可見一抹魚肚白。

他坐在灶臺前燒火，看著火苗跳動，不由想起了鐵老柳三疆。自從來到這個世界，還沒見過鐵老一面。只能從信里了解到他的消息。上次那封信寫得太詳細，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樣，讓人心里發慌。

“三哥。”三祿不知什么時候醒了，揉著惺忪的睡眼鉆進他懷里。小家伙身上還帶著被窩里的溫度。

“怎么不多睡會？”柳三江幫他把衣服穿好，讓他坐在小板凳上。

“我想鐵老了。”三祿仰著小臉，眼里帶著幾分思念，“鐵老什么時候能回來啊？”

“快了快了。”柳三江輕聲安慰道。

“鐵老回來能抱著我睡覺嗎？”

“嫌棄三哥了？”柳三江故意板著臉。

“沒有！”三祿趕緊搖頭，小臉漲得通紅，“鐵老抱我，我抱三哥，三哥抱三福。”

柳三江心里一暖，正要說話，門外傳來老火銃中氣十足的聲音：“三兒醒了沒？”

“醒了！”三祿蹦下板凳就要去開門。

“你太小了，等長高了再說。”柳三江笑著把門打開。寒風裹著雪花涌進來，他趕緊把三祿拉到身后。

老火銃和陳八站在門外，身上落了薄薄一層雪：“吃過了沒？該出發了。”

“正準備吃呢，您二位要不要一起？”

“不用了，你先吃，我們去裝車。”老火銃擺擺手，轉身離開。

柳三江把三福叫醒，看著兩個小家伙吃飯。灶臺上的粥冒著熱氣，散發出誘人的香味。

“等過段時間，三哥教你們認字。”他突然說道。

“真的嗎？”三祿眼睛一亮，“學會了能給鐵老寫信嗎？”

“當然能。”

“那我要好好學！”三祿開始大口扒飯，像是要把這份承諾吃進肚子里。

吃完飯，柳三江帶上兔子和蠢林羊，跟著老火銃他們下山。這次去縣城的有十來個人，每個人都背著貨物，沉甸甸的。山路結了冰，走起來格外小心。

到了鎮上，眾人先賣掉一些魚。雖然價錢不算高，但也讓大家輕松不少。可到了縣城門口，卻看到不少解放軍在那里設卡檢查。

柳三江站在城門口的檢查站前，看著來往行人被逐一盤查的場景，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。晨光中，解放軍戰士們神情嚴肅，手中的槍支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。

“陳八，這是出啥事了？”他壓低聲音問道，目光掃過檢查站前排起的長隊。

陳八神色凝重，壓低嗓音：“聽說又發現特務了，這幾天城里戒備森嚴。城南那邊抓到一個可疑人員，聽說還繳獲了電臺。”

“特務？”柳三江眉頭皺得更緊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騾車的車轅，“不是前陣子跟黑柱豹一伙都抓完了嗎？那次可是打死兩個，活抓一個，審訊都結束了。”

“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，”陳八左右看了看，聲音更低了，“上頭說是為了防范特務對群眾的危害，所以內外都嚴查。聽說這次的特務比黑柱豹那伙人還要厲害。”

柳三江沉默地點點頭，目光落在前方排隊的人群身上。有挑著擔子的農戶，推著小車的商販，還有騎著自行車的學生。每個人都被仔細盤查，絲毫馬虎不得。

檢查站的解放軍戰士很快走到他們跟前，仔細核對起身份證明。柳家寨在縣里是有備案的，當初抓捕黑柱豹時出了大力，加上有陳八帶路，很快就放行了。

“同志，路上小心。”年輕的戰士提醒道。

駕著騾車進城，柳三江心里盤算著。本想著今天進城賣魚，看這情形怕是不太方便。思索片刻，決定先去永興酒樓，剩下的魚干脆都送人算了。

石板路上，騾車的車輪發出有節奏的咯噔聲。街道兩旁的店鋪陸續開門，晨光中飄散著包子鋪的熱氣和豆漿的香味。但柳三江的心思卻飄到了山里的藥醫那里，那人的傷勢不知道好些了沒有。

拐過一個彎，永興酒樓的招牌出現在眼前。歐陽福站在門口，柳三江愣了一下。這才多久沒見，歐掌柜怎么蒼老了這么多？那挺拔的身板都有些佝僂了，眼角的皺紋也深了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