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呼嘯的清晨，柳家旺站在洞口，身形被晨光拉得很長。他的目光在孫福祿身上停留片刻，聲音不冷不熱：“孫福祿，這就是你守夜的本事？”

孫福祿連忙從地上爬起來，搓著凍僵的手指解釋：“天太冷了，實在扛不住。熬夜到天邊魚肚白才勉強閉眼，平康和三兒都知道。”說著，他不安地看向其他人，希望能得到幫腔。

柳家旺沒有追問，只是示意眾人起來收拾東西。他的語氣依舊平和，卻讓人不寒而栗：“你什么時候睡不重要，但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守門，睡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。不光是我們的命，你自己的命也得搭進去。”

孫福祿低著頭不說話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托。寒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。

“行了，先去吃飯吧，三兒昨晚做好的。”柳家旺看他精神還算不錯，緩和了語氣，“白天你守著，讓三兒和秦平康休息。”

“好，我和兄弟們并肩死守。”孫福祿如蒙大赦，連忙應承。

柳三江將鋪蓋卷好，來到山洞口。清晨的寒氣從石門縫隙中滲入，他卻感覺異常清爽。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推開石門，發出輕微的摩擦聲。

“你來干什么？”柳家旺皺眉，“趕緊吃完飯休息，熬了一夜了。”

“不困。”柳三江搖頭，眼神清亮。這具年輕的身體讓他驚喜，熬了一夜竟然毫無倦意。這種狀態，在他最巔峰時期都不曾有過。

柳家旺見他確實精神，也不再多說：“困了就休息。我們這趟進山，今天怕是回不來了。要去看看房子和木棚的地點，你們這幾天在山里要當心。”

他頓了頓，語氣變得嚴肅：“夜里務必給我記清楚，石門要抵住，必須有人看著，槍要帶好。”

柳三江眉頭微皺：“家旺哥，要不你先別出去了，等外面的事處理好再說？”

“沒事，這石門結實著呢。”柳家旺笑道，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，“實在不行，白天把石門堵死，晚上該睡睡，別睡死就行。”

眾人合力將石門打開一條縫，寒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而入。確認外面安全后，他們才完全打開石門。

“看地上的雪！”有人突然提醒。

柳家旺端著槍第一個走出去，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。確定安全后，他才向其他人招手。

“石門沒事。”

“夠結實，昨晚撞那么久都沒壞。”

“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，我睡得迷迷糊糊的。”

柳三江沒有理會他們的議論，注意力完全被雪地上的痕跡吸引。雖然洞口附近的雪被踩得雜亂，但他還是發現了一些異樣的印記。那些痕跡看起來像是貓爪，卻又明顯不同。

他蹲下身，仔細觀察著那些印記。雪地上的痕跡清晰可見，讓他總覺得在哪里見過。順著腳印往前，痕跡越來越明顯。

“三兒，發現什么了？”柳家旺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。

“大哥，你認識這腳印嗎？”柳三江抬頭問道，“我覺得眼熟，恍惚間，總覺得這腳印有點眼熟。”

他思索片刻，聯想到昨晚的動靜，試探著說：“像是大黑熊的腳印。不過這天氣它不該冬眠嗎？”

柳家旺搖頭，蹲下身指著地上的痕跡：“不是大黑熊，是山魈的腳印。”

“有區別？”

“區別大了。”柳家旺用手指在空中比劃，“大黑熊爪子直而短，山魈的爪子彎而長，中間更大。你看這腳印什么樣？”

柳三江仔細觀察，果然發現雪坑里爪印前端更深。他不禁有些驚訝：“所以昨晚是山魈來敲門？可我們這什么都沒有啊，它怎么找來的？之前也沒見過附近有山魈。”

“從別處來的，聞到味了。”柳家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什么味？”

“你做魚的味。”

柳三江愣住了，沒想到竟然和自己有關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獵槍，心里有些不安。

“大哥，這時候不是該冬眠嗎？怎么還出來了？”

“什么事都有例外。”柳家旺站起身，目光投向遠處被踩出的寬大雪溝，“嶺王爺都有吃素的時候，山魈冬天出來也不奇怪。我爹說過，年前大雪時就遇到過一只找食的大黑熊，不是餓，是饞了。”

說著，柳家旺咽了咽口水，眼中閃過一絲向往：“入冬的大黑熊最肥了，胖得像秋天的小肉球，燉了可香了，滿嘴流油！”

“那怎么沒見咱們屯子打過？”柳三江好奇地問，“我也沒聽大爺提過打熊的事。”

“咱們這邊少打這個，就是收糧時遇到偷苞米的，或者山里躲不開的時候。其他時候不打，要守山里的規矩。”柳家旺的語氣變得嚴肅。

確定棕熊已經離開，柳家旺帶著柳三江往回走。路上，他繼續解釋：“等它融化，瘦得不像話，冬眠沒剩多少膘。夏天開始找對象，秋天生崽子，然后就冬眠了。咱們不能像楊家峪那樣不講規矩，打光了你們以后打什么？小虎子以后又打什么？你看他們那邊現在還有什么能打的？”

突然，柳家旺想起什么，停下腳步：“對了，有件事你一定要記住。”

“大哥你說。”柳三江認真地看著他。

“碰到山魈就算了，要是遇到大黑熊，千萬別跑，想辦法用你那大八粒打死它。”柳家旺的表情變得凝重，“大黑熊沒山貓王快，能打中。最重要的是，小心點，別打什么作妖的主意！這玩意兒還真是有兩下子，屯子里就死過人，記住了！”

“知道了！”柳三江重重地點頭。

回到洞口，其他人圍了上來：“家旺哥，找到什么了？”

“一頭山魈，跑了。”柳家旺簡短地回答，隨即招呼道，“咱們的家伙什準備齊了嗎？該出發了，有得忙。”

“都好了！”眾人應聲。

柳家旺向柳三江他們告別，帶人離開。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晨霧中，柳三江心里莫名有些不安。

等人走遠，柳躍春湊到柳三江身邊，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：“三江，困不困？”

“怎么了？”柳三江看著他狡黠的表情，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。

“進山轉轉不？”柳躍春壓低聲音問道。

“今天算了，你們去吧。”柳三江搖頭，他還記著柳家旺的叮囑。

“你不去我們還去什么，那就算了。”柳躍春顯得有些失望。

“我不去你們就不去了？這跟我有什么關系？”

“沒你我倆進山，準保空手而歸，沒那個運氣！”柳躍春和陳建民眼巴巴地看著他。

看著兩人期待的眼神，柳三江猶豫了一下。他們已經連續幾天只能喝魚湯，確實需要換換口味。思索片刻后，他點頭道：“行吧，就在附近看看。天天喝魚湯，你們肯定膩了。我回去拿獵雕和槍，在周圍轉轉，困了就早點回來。”

“得嘞，你是小隊長，你說了算！”柳躍春和陳建民相視一笑，眼中滿是期待。

柳三江轉身回洞穴取裝備，心里盤算著該往哪個方向走。昨晚的山魈雖然離開了，但山里還有其他危險。他必須格外小心，保護好這兩個毛躁的家伙。

寒風呼嘯，雪花紛飛。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中，只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，向著山林深處延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