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夏稅
- 種田逃荒,秦香蓮的養娃人生
- 猶寸陰
- 2254字
- 2025-06-06 19:21:02
織宋被骙骙帶到她們家去吃鵝,晚食有了著落。
何氏看著天色不早了,便問:“香蓮,今天晚上想吃什么?”
秦香蓮正坐在一邊,為龍鳳胎縫衣裳,夏日漸近,撿家里那些半新不舊的布,為孩子們改出些簡單的輕薄的夏衣,至于她自己,衣柜里各季的衣裳都足穿,用不著做。
手還略生,活做得慢也專注極了,沒立時聽到何氏的問話。
何氏和陳老娘交換了個眼神,兩人均圍攏過來:“香蓮啊,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,也和我們說說。”
秦香蓮繼續著手上的動作:“沒事,吃什么都好的。”
何氏按住秦香蓮的手,把小衣服從她手上奪過來:“天色暗了,再做傷眼睛。你最近飯都吃得比從前少了,昨天骙骙那樣逗笑,你話都沒說一句,你的心情全寫在臉上了,鵝肉都沒吃幾塊。”
哪里有鵝啄人就要殺了的道理,分明是心疼家里人吃得不好,給家里人改善伙食的,家里人倒是吃暢快了,她還是悶悶不樂的。
三人沉寂片刻,聽見狗吠聲,陳老娘福至心靈:“是不是在操心夏稅?”
清明前后,本應是麥苗灌漿由青轉黃的時節,但今年秦家莊的麥田幾乎全軍覆沒,補種時也改種其余蝗蟲不愛吃的豆類作物,種得晚,此時也未成熟。
除了第一回蝗蟲來得遮天蔽日,后頭來過的幾回對比第一回就是小打小鬧了,損失有限。
然而,今年旱情已在各地爆發,平原地區的日子比水資源豐富的均州還要難過許多。
如今也不是同情他人的時候,而是還有一個多月就要交夏稅,麥苗顆粒無收,水稻也情況不好,產量也不能有保證,成熟時間也趕不上五月中旬的夏稅,只能趕上秋稅。
夏稅將近,今年又歉收,可誰會管農民豐收還是歉收,那稅可不會由得人緩。秦香蓮計算家庭年度用布需求量的時候,沒把要交的布稅一起算進去,若算進去數字更難看。
今年夏稅,只能用去年的秋糧,若今年歉收,今年的秋稅拿不出來,明年的夏稅也拿不出來。
村民們頗有些茶飯不思,哪怕村中的大部分土地都是掛在無尤觀名下可以免稅,但剩下的需交稅也是不少。
秦家莊和無尤觀為何聯系那樣緊密,又為何秦家莊上下如鐵桶一般,為何秦家莊的幼童皆能認字,一切都和掛在無尤觀的田產脫不了干系。
比起農民需要交的那些苛捐雜稅,道觀幾乎是免稅,但逃稅鉆空子這種事,放在哪朝哪代都是鋌而走險的,即便他們只是為了活下來罷了。
是以田地總不能全部掛到無尤觀頭上,必須留下一些用來交稅的。
所以掛在無尤觀名下的大頭,是村里地主秦香蓮家的土地,她們家年年都是不需交什么稅的,又應了那句越富就越富的話。
莊里租她家田的佃農也不用再交稅,租子也是年年都低得很,秦員外慷慨大方至此,是誰家都無話可說的,所以在秦家莊,秦員外又被叫做秦大善人。
春娘上族譜,過了秦老頭那關,就幾乎聽不到什么反對的聲音了,其中不乏秦員外有錢又會做人的緣故。
秦香蓮知道,哪怕要交稅,無論是要糧還是要折變成錢,她家都能拿得出來,逃稅不全是為了自己。若不這樣,想方設法為荒年吃不上飯的佃農們分擔稅款,莊里的日子就太難過了。
現在是荒年,不是尋常年景,未來尚未可知,秦香蓮又已為陳世美掏空了家底,還有兩個孩子要養。本該最不擔心交稅的人家,也需操心別人該怎么活下去,家里的地無人租種。
何氏他們是外來戶,并不如何清楚里頭的內情,村里知道內情的都是極少數,為何秦香蓮家田地的租子穩定,是知情人為活人性命,冒了另一重要命的風險。
秦香蓮沒有承認,只道:“我愁布莊的事情呢,布莊還是要盡早開起來,免得荒廢,前些日子我們去鎮里試過織機,都是好的。至于那幾架大花樓織機,先放著吧,齊嬸子幫著打聽去了,看誰家有會織錦的女娘。”
古代農民想要過上吃飽穿暖的生活,除了科舉,大約就是經商,種地全看老天的心情,稅又重,風調雨順也只能溫飽,還是太沒有保障了。
陳老娘拍了拍秦香蓮的手:“傻閨女,你愁沒有織娘還是愁布銷不出去?村里多得是織娘,布銷不出去也不會放壞,慢慢來就是。我雖老了,織布還是不成問題,白給你織我不要錢!”
陳老娘說得慷慨激昂,要是現在眼前有個織布機,她立馬就要坐到織機前開始織布了,叫孫媳婦知道她的能耐。
陳年麥和陳跛子也回來了,聽到這話的陳年麥震驚:“祖母,你給大嫂織布你還想要錢,你吃的住的穿的用的,哪一樣大嫂找你要錢了,你怎么能找大嫂要錢?太沒良心了吧。”
陳老娘有時候真煩這個孫子,總抓她錯處:“哼,我說了我不要錢,你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!”
陳老娘也是學以致用了。
陳年麥被陳跛子踹了一腳,老實去井邊洗櫻桃了,洗完就過來邀功:“大嫂,我今天割草就看到山里櫻桃開始紅了,今年果掛得少但果大,嘗了幾顆還挺甜,就抓緊摘了些,等紅得再多些,我摘了送去鎮上賣。”
一籃子滴著水珠的飽滿櫻桃,粉黃色相間,漂亮又誘人。
陳跛子也抬起手展示著自己手中用草繩串住腮嘴的翹嘴鲌,魚尾還在鮮活跳動著:“這是今天在滄浪洲里頭逮住的,今晚我們就吃清蒸翹嘴鲌。”
何氏點了點頭:“我來做,家里幾天沒吃面條,清蒸魚的湯汁拌面,配上幾顆蒜子,滋味極好。”
一家人的眼神都落到秦香蓮身上,秦香蓮又是感動又是羞愧,伸手捻了顆小櫻桃放進嘴里,酸甜味從嘴里沁進了心里。
她感動于大家如此在乎她不曾忽視她的情緒,她羞愧的是自己進了死胡同連累大家操心。
陳年麥期待地問:“大嫂,甜不甜?”
秦香蓮實話實說:“櫻桃還有些酸,可我覺得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櫻桃,我也沒事,大家不用這么擔心我,我只是一時鉆了牛角尖,想通就好。”
何氏忙把櫻桃拿走:“酸可別吃了,倒牙燒心,我等會兒一起做個蜜煎櫻桃,那就好吃了。”
秦香蓮誠懇道:“謝謝阿姑、阿舅,也謝謝祖母,年麥。”
其余人紛紛說什么一家人不用謝,只陳年麥跳腳:“大嫂,我怎么在祖母后頭?”
秦香蓮忙道:“排名不分先后!”
家里另是一片笑語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