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裹挾著細雨，悄然潛入薄窗。柳蕓清早起身，想給屋子透氣，卻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。她沒多想，只當是被冷風激著了。

窗縫開小些，柳蕓回身取出新做的夾襖。薄薄一層棉花覆上，寒意頓消。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，向后院行去。

院中，大郎已然等候。母子相視一笑，便各自開始晨練。柳蕓專注力量，保持身體靈敏；大郎則沉浸在一套水流刀法中，而后穩穩扎起馬步。

九歲的孩子，眉眼間透著不該有的老成。練畢，柳蕓洗漱完畢，開始準備早膳。小米粥煮上，她又拿出新買的炭，在堂屋生了一爐。掩好門窗，期待寒氣能快些褪去。

"哇！"隨后起床的三個孩子，一推開門就被暖意包裹。他們歡呼著沖進堂屋，圍著炭爐取暖。紅撲撲的小臉上，盡是愜意。

早飯過后，柳蕓叮囑道："記得別把窗戶關死，時不時出來透透氣。"

"知道！"兄妹齊聲應道，語氣中滿是對母親的依賴。

柳蕓這才放心，拿上賬本和裝碎銀的袋子往村口行去。今日是與藍仁約定交貨的日子，也是發放工錢的時候。

村里難得熱鬧。藍仁帶著五輛馬車來了，引得閑著的村民們紛紛圍觀。孩童們好奇地東摸西看，連寒冷的空氣似乎都被這股喧鬧沖淡了幾分。

柳蕓親自將三十套超小型風車磨送上馬車。藍仁仔細檢查后，滿意地點頭，留下兩個年輕人學習安裝和修繕，便拉著貨先行南下。

"我這就去算賬，下午給你們結月錢！"柳蕓轉身對著期待的工人們說道。

午后，柳蕓和韓木匠帶著那兩個年輕人去了自家風車磨坊。她耐心地講解著安裝步驟和常見問題，時不時停下來確認他們是否理解。

"這是使用圖解手冊，"柳蕓遞給兩人一本厚厚的冊子，"有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我或韓木匠。"

天色漸晚，柳蕓領著兩個年輕人回到家中。打開許久未開的小房間，灰塵撲面而來。她輕咳幾聲，快步走到窗邊拉開窗戶。

"你們進來看看，"柳蕓招呼道，"雖然簡陋了些，但住下應該沒問題。"

兩個年輕人連連道謝，表示愿意幫忙干些家務活。柳蕓也不客氣，立即安排他們去砍柴。

院內柴棚很快堆滿，大郎和二郎終于有了空閑。他們興沖沖地跑到柳蕓跟前，"娘，我們能去采板栗嗎？"

柳蕓看著兒子們期待的眼神，猶豫了一下。她知道村東頭那片板栗林一向是孩子們的樂園，但最近天寒地凍，她有些擔心。

"去吧，"最終她還是點了頭，"但要小心些，別摔著。"

兄弟倆歡呼一聲，飛也似的跑出了院子。

突然，三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："阿娘，爹爹什么時候才回來啊？"

柳蕓渾身一僵，轉身看向孩子。她張了張嘴，卻不知該如何回答。最后，她只是輕輕摸了摸三郎的頭，低聲說道："等糧食運到邊關，應該就回來了吧。"

三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，轉身跑回了屋里。柳蕓看著孩子的背影，眼中閃過一絲痛楚。她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收拾心情。

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掛在雜物間房梁下的籃子上。里面裝的是她親手制作的肥皂。經過一個月的晾干，那些先前軟乎乎的肥皂已經變得硬邦邦的。

柳蕓站起身，輕手輕腳地走到雜物間，取下籃子。她拿出一塊肥皂，在燭光下仔細打量。這是她為了省錢，自己琢磨著做出來的。雖然不如城里賣的那般精致，但也算是一項不小的成就了。

柳蕓回過神來，叫三郎試用肥皂，他拿著自己臭襪子好奇的湊過來。

"沾水涂抹，然后使勁搓。"她輕聲提醒道。

三郎接過肥皂，蹲在水盆邊照做。很快，泡沫便冒了出來。發出一聲驚訝的"哎？"

臟污在泡沫的包裹下漸漸消退，襪子重新變得干凈。她轉身將剩下的肥皂收進櫥柜，心中盤算著來年或許能做出帶香味的。

忽然，一個念頭閃過——若是能大批量生產肥皂拿去賣，豈不是個好主意？可這想法僅僅持續了兩天，就被現實無情地擊碎。豬油和貝殼，無論哪種原料都難以大量獲取。

柳蕓暗自嘆了口氣，將六塊肥皂分成兩份用油紙包好。兩塊給韓家大院，四塊她打算親自送去給沈湘。聽說沈少爺進京趕考未中，沈員外干脆留在那邊陪他來年再考。

本想托沈員外幫忙，讓家里孩子入沈氏族學的事怕是要另想辦法了。沈湘倒是個不錯的人選，柳蕓琢磨著該如何開口。

回過神來，她發現大郎二郎已經采完栗子回來了，此時兄妹四個已經圍在水盆邊，輪流洗著二郎的臭襪子，玩得不亦樂乎。

晚飯剛吃完，韓老漢就派韓壯來催了。說是該種麥了，可別耽擱。知道柳蕓種地技術不佳，韓老漢好心要來幫忙，兩天就能種完。

柳蕓客氣地道了謝，可等韓壯一走，她整個人就蔫了。想到明天又要下地，她只覺得渾身乏力。

夜里，柳蕓做了個美夢，夢見自己良田千頃，奴仆上百，只管躺著享福。可惜天一亮，美夢就成了泡影。

她對著陰沉的天空長嘆一聲，路過隔壁兒童房時，聽見里面傳來二郎朗朗的讀書聲。柳蕓推門而入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"韓二郎，好好讀書考取功名。"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，"以后阿娘能不能當地主婆就看你了。"

說完，她扛起鋤頭，一臉不情愿地下地去了。被嚇了一跳的二郎看著阿娘的背影，欲哭無淚。阿娘走路怎么跟鬼似的，連腳步聲都沒有。

幾天后，藍仁拉走了最后一批超小型風車磨，結清了尾款。風車廠入賬一百二十兩，除去成本和工錢，柳蕓分到手二十二兩八錢銀子。

雖早有預料，可真拿到手里時，柳蕓還是忍不住開心。她強壓下心中的激動，淡定地收好銀子，拿著該交給族里的一兩銀子石料錢，去了宗主家。

宗主見了錢，笑得合不攏嘴。柳蕓趁機問起田地的事，說是想買些良田。宗主聽罷，不禁想起當年韓宇的所作所為，直嘆氣。

"你是想買回原來的地？"宗主試探著問。

柳蕓點點頭，說是看中了現在租種的那十畝良田。可惜人家并無賣意。

宗主聽后，眉頭緊鎖，"這可不好辦啊。"

柳蕓心里也清楚不容易，又補充道："如果他愿意，我可以出高價。麻煩宗主幫忙問問，我這不方便，才來找您當個中間人。"

宗主沉吟片刻，勉強應下。柳蕓臨走時，還聽見他嘟囔："你這丫頭可真會為難我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