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湘歡歡喜喜地跟著喬姑姑去了，全然沒注意到管家欲言又止的神情。待沈湘走遠，管家這才低聲對柳蕓說道："柳娘子，老爺已知曉這幾日您教小姐騎射之事，似乎有些不悅。"

柳蕓聞言，眉頭微蹙。她將馬交給馬夫，提著獵物往后院走去。管家跟在她身后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擔憂，"老爺吩咐您也一同到飯廳用膳，還請娘子快些收拾，莫要讓主家久等。"

柳蕓點頭應下，快步回房梳洗更衣。片刻后，她提著兩只鼬鼠，來到了飯廳。

一進門，她就感受到了屋內凝重的氣氛。沈湘低著頭，坐立不安，時不時偷瞄父親的臉色。沈員外和沈少爺?shù)哪抗恺R刷刷地落在柳蕓身上，眼中滿是質疑與不悅。

柳蕓不卑不亢，先向眾人問好，然后將獵物遞給沈湘，"小姐，您的戰(zhàn)利品。"

沈湘如坐針氈，小聲道："先拿出去吧。"

沈員外眉頭緊鎖，目光在柳蕓和女兒之間來回掃視，顯然對這一切都很不滿意。柳蕓察覺到氣氛不對，笑著問道："我是坐下還是不坐？"

沈員外強壓怒火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，"柳娘子請坐，這些日子辛苦你了。"

柳蕓落座后，飯廳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。沈湘低垂著頭，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。她本想與父兄分享這幾日的喜悅，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。

沈少爺看了看妹妹，又看了看柳蕓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。他沒想到，短短一個月的時間，妹妹竟然能進山騎馬打獵了。

沈員外的眼睛瞇了起來，獵物帶來的沖擊，遠比他一進門就從下人們口中得知女兒不顧半分閨秀禮儀，在家門口騎馬狂奔，又沖到山里撒野來得強烈。

氣氛越發(fā)凝重，連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起來。沈湘偷偷抬眼，看到父親緊皺的眉頭，心中不由得一陣忐忑。她知道，接下來恐怕少不了一番訓斥。

柳蕓端坐在一旁，神色如常。她的目光在室內眾人身上掃過，仿佛在思索著什么。忽然，她開口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，"老爺，您看起來似乎有什么話要說？"

沈員外抬眼，目光如炬："湘兒，你近日習得騎射？"

沈湘心頭一緊，強自鎮(zhèn)定："確有此事。"

"閨閣女子，習武非宜。"沈員外眉頭緊蹙。

沈湘低聲辯解："女兒只想強身健體，不敢違逆禮教。"

沈員外又對柳蕓道："柳娘子，聽聞你教導湘兒騎射？"

柳蕓不慌不忙："是。近來燕都貴女，多有習武強身者。騎射不僅強體，更能培養(yǎng)膽識。"

沈員外沉吟片刻："既如此，湘兒便繼續(xù)習練吧。"

沈湘眼中閃過一絲喜色，盈盈一拜："多謝父親。"

柳蕓向沈員外提出告辭歸家，“該教的都已經全數(shù)教與小姐。”

沈家父女即使萬般不舍還是不得不同意了，并挽留她用過午膳后啟程，

翌日清晨，薄霧籠罩庭院。沈湘還是早早起身，來到后院練功場。

柳蕓已在此等候，遞上長弓："小姐，我們溫習昨日所學。"

沈湘接過長弓，搭箭瞄準。柳蕓在一旁指導："記住，呼吸要均勻，心要靜。"

箭矢破空而出，正中靶心。沈湘眼中閃過一絲喜色，卻又迅速收斂。

柳蕓微笑道："小姐進步很快。"

沈湘謙遜地搖搖頭："全賴柳姐姐教導有方。"

兩人練了一個時辰，沈湘已是汗流浹背。柳蕓遞上一方帕子："小姐歇息片刻吧。"

沈湘擦了擦汗，忽然問道："柳姐姐，你為何懂得這些？"

柳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，輕聲道："往事不提也罷。"

練習結束后，沈湘邀柳蕓去廚房品嘗新做的點心。路過花園，沈湘隨手摘下一朵玉蘭，別在柳蕓鬢邊。

柳蕓一怔，隨即笑道："多謝小姐。"

廚房里，香氣四溢。沈湘親手為柳蕓斟了一杯茶："柳姐姐嘗嘗這桃花糕。"

柳蕓品了一口，眼前一亮："味道真好。"

沈湘笑道："柳姐姐喜歡就好。"

兩人你一言我一語，不知不覺已是午時。柳蕓向沈湘告辭，沈湘為她準備了好些禮物，安排了牛車，并親自送她到府門。

"柳姐姐，我會來找你玩的。"沈湘揮手道別。

牛車緩緩駛入村口，柳蕓坐在車上，眼神游移。稻田在山風中起伏，綠浪翻滾，如同一片生機勃勃的海洋。遠處山坡上的小院映入眼簾，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。

風車磨坊里，大郎兄妹四人正埋頭在沙盤上練字。樹枝在細沙中劃出歪歪扭扭的字跡，他們專注得連牛車聲都沒聽見。

韓宇正在屋后，忽然瞥見遠處的牛車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。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下山坡，嘴里喊著："娘子！娘子！"聲音在河邊回蕩，惹得柳蕓眉頭緊蹙。

車夫意味深長地看了柳蕓一眼，笑道："柳娘子，你家相公可真熱情。"柳蕓忍不住眼帶笑意。

風車磨坊里的孩子們聽到動靜，紛紛跑出來迎接。"阿娘！""阿娘！"稚嫩的呼喚聲此起彼伏。柳蕓一一應答，示意他們讓開道路。她輕巧地跳下車，母子幾人簇擁著牛車來到家門口。

韓宇殷勤地幫忙搬運東西，卻只換來柳蕓一記白眼。他也不以為意，忙著將東西安置妥當。柳蕓牽著兩個小的，在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詢問聲中進了屋。

"東西都放好了？"她隨口問道，眼神卻在屋內掃視。

韓宇應道："糧食在儲藏室，肉掛起來了，中午能炒個肉菜。"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討好。

柳蕓點點頭，"兩斤排骨今晚做湯吧，趁新鮮。"

韓宇應聲，轉身去生火煮飯。他心里癢癢的，想問東問西，卻又怕惹柳蕓不快。待備菜工作完成，他終于按捺不住，奔向堂屋。

"買這么多布，是要做夏衣嗎？"他摸著麻布，眼里滿是期待。

柳蕓放下包袱道："一會兒你帶些布和肉去老宅，讓大嫂二嫂幫忙做衣裳。"

韓宇眼珠一轉，"剩下的布不少吧？"話音未落，他就后悔了，生怕柳蕓誤會他的意思。

柳蕓瞥他一眼，"要是你會做，也省得這筆開銷。"

韓宇訕笑道："娘子說笑了，哪有男子做衣裳的道理。"他又舍不得送肉，嘟囔道："要不肉就別送了，自家兄弟還好意思要。"

柳蕓沒理會他，轉身幫孩子們打開點心包。韓宇眼尖，"這點心鎮(zhèn)上沒賣的吧？"

"是沈員外額外贈的。"柳蕓解釋。

韓宇應了聲，自顧自地吃起來，還想把給親戚的那份留下。"銀貴銀蓮什么沒吃過，不如留給咱們家孩子。"

柳蕓抬手就給了韓宇后腦勺一巴掌，"剛到家就惹我生氣是吧！"

韓宇疼得呲牙咧嘴，"娘子，我這不都是為咱們家著想嘛。"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。

柳蕓瞥他一眼，"怎么想我心里有數(shù)，你少管。"她轉身整理東西，不再看韓宇。

韓宇只得悻悻地啃著點心，目光卻忍不住瞟向柳蕓帶回來的包袱。

柳蕓將布包輕放桌上，目光如炬掃過堂屋里的父子五人。她沒有開口，只是緩緩解開布包，露出里面包裹嚴實的油紙。

韓宇心頭一跳，不由自主挺直腰板。他瞥了眼那神秘的布包，心中暗自揣測："莫非是從沈員外家?guī)Щ厥裁磳氊悾?quot;

油紙層層揭開，露出幾本厚重的書籍。韓宇定睛一看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。

"四、四書五經？"他失聲驚呼，臉上寫滿難以置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