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啟智班開課了，我來上課。”韓宇指了指左邊的漆工間，一雙桃花眼期待地看著她，“娘子交代的事，我都做得很好。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在練字，連做夢都在寫'之乎者也'呢！”

柳蕓看了看天色，陽光已經西斜，孩子們該放學了。

“我先回家了，你好好上課。”

“娘子～”身后傳來韓宇哀怨的聲音，拖長的尾音里滿是不舍。

柳蕓無奈轉身，“課后速速回家，給你們帶了禮物?！?

韓宇頓時眉開眼笑，眼睛彎成了月牙，整個人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。

等柳蕓走遠，他立刻沖進教室。心心念念要趕回去取禮物，他把兩節課一氣呵成地講完，不顧學生們是否消化得了，轉身就跑。

有人剛要舉手提問，先生早就沒了影子，只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覷的學生。

“先生這是怎么了？”一個學生困惑地問。

“還能怎么？”另一個學生撇撇嘴，“肯定是柳娘子回來了唄?！?

韓宇一路狂奔回家，跑得氣喘吁吁，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。

他正趕上柳蕓在堂屋發禮物，立即擠到最顯眼的位置。

大郎兄妹四個也排成一排，把阿爹擠到后面。

父子五個你推我搡，都想第一個拿到禮物。堂屋里充滿了笑聲，連一向沉默的阿瓏都露出了殷切的神色。

誰知柳蕓第一個走向了坐在最里面的少陽潤。

少陽潤顯然沒想到自己也有份，微微抬頭，那眼睛里閃過一絲訝異。

柳蕓打開油紙包，包內裝著雙咖啡色的毛絨保暖耳套。

她早上練功時就注意到，老先生的耳朵常被凍得發紅，這耳罩正好用得上。雖不是什么貴重物件，但這份心意讓少陽潤眼中閃過一絲溫暖。

少陽潤的手指輕輕撫過柔軟的兔絨。

“先生不試試看合不合適嗎？”柳蕓笑著說，“若是不合適，讓韓宇給您改一改。”

向來穩重的老先生難得露出幾分窘迫，那張常年板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暈。

在柳蕓的再三勸說下，少陽潤輕咳兩聲，低聲應了。他小心翼翼地戴上耳罩，戴上耳罩的老先生，嚴肅的形象頓時添了幾分可愛。

寧仙官看得入迷，竟忘了規矩，站到老師面前仔細打量。

直到少陽潤重重地哼了一聲，寧仙官才驚醒過來，連忙作揖退開。但那雙眼睛還是忍不住往老師身上瞟，嘴角掛著掩飾不住的笑意。

“熱死了，快拿下來！”少陽潤老臉微紅，不耐煩地說。但他的動作卻很輕柔，生怕弄壞了。韓宇忍著笑，把耳罩交給書童，“早上記得給老師戴上。這可是娘子特意從府城買來的，可不能浪費了?！?

余下的眾人，炙熱的目光讓柳蕓有些無措，索性把禮物一次發完。

寧仙官得了一條棉布圍脖，青灰色的布料上繡著細密的暗紋，正好御寒用。他愛不釋手地摸著圍脖，眼中滿是感激。

大郎三兄弟各得一雙皮靴，做工精細，鞋底還特意加厚了一層。三郎開心得直跳，一邊試穿一邊說要穿著新靴子去踩雪。

四娘收到新襖裙，粉色的衣裙上繡著朵朵梅花，配上她粉嫩的小臉，可愛極了。她抱著新衣，在堂屋里轉來轉去，像只歡快的蝴蝶。

就連阿瓏也得了一套新衣，深藍色的布料結實耐穿，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。他小心地把衣服疊好，放在懷里，生怕弄皺了。

唯獨韓宇，眼巴巴地等到最后，就得了一沓宣紙。

“好好學習，我看好你哦！”柳蕓笑瞇瞇地說，眼中閃著狡黠的光。

“阿爹，你怎么不笑??？”四娘抱著新襖裙問，歪著小腦袋看著父親僵硬的表情。

“我天生就是個面癱！”韓宇咬牙切齒地說，手里的宣紙都快被他捏皺了。

飯桌上，大家有說有笑。

大郎和寧仙官約好去山腳打鳥，阿瓏主動請纓要做爆炒雀肉。

“不許進山?！绷|叮囑道，眉頭微皺，“冬天快到了，兇獸出沒區域廣闊，很危險?！?

“知道了，阿娘?！贝罄晒怨詰拢壑械呐d奮之色并未減退。

少陽潤看著這溫馨熱鬧的一幕，嚴肅的面容也柔和了幾分。他時不時瞥一眼放在身邊的耳罩，嘴角不自覺地上揚。

只有韓宇，一個人生悶氣地戳著碗里的飯，牙齒磨得嘎吱作響。

他偷偷瞄了柳蕓幾眼，心里盤算著怎么才能討回一份像樣的禮物。

柳蕓躺在床上，看著身旁熟睡的龍鳳胎，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兩個孩子的臉上，勾勒出他們稚嫩的輪廓。

她輕輕撫摸著枕邊的小木箱，那是裝著銀錢的箱子。木箱表面略顯粗糙的觸感讓她感到一絲安心。

夜色漸深，院子里傳來幾聲犬吠，遠處隱約能聽見更夫打更的聲音。

柳蕓翻了個身，目光落在窗外那輪朦朧的月亮上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東方泛起魚肚白，院子里傳來早起的腳步聲和壓低的說話聲?！?

咚咚咚”，房門被輕輕敲響。

“三郎、四娘，該起床了！”大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，帶著幾分無奈，“太陽都要升起來了。”床上的兩個小家伙動了動，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哼唧聲。

三郎把被子拉過頭頂，四娘則把臉埋進了枕頭里。

“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！”大郎又提高聲音喊道，“家塾先生可不喜歡遲到的學生?！?

聽到“家塾先生”幾個字，兩個孩子這才慢吞吞地從被窩里爬起來。

三郎揉著惺忪的睡眼，四娘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。

柳蕓睜開眼，看著兩個孩子笨手笨腳地穿衣服。三郎把衣襟系歪了，四娘則在努力地夠著背后的系帶。

“阿娘醒了！”四娘眼睛一亮，立刻撲了過來，熱乎乎的小臉在柳蕓臉上蹭來蹭去，“阿娘，幫我系帶子?！?

三郎站在一旁，眼巴巴地看著，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。他總是這樣，明明想要親近，卻要強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。

“三郎，過來?！绷|朝他招手，語氣溫柔。

三郎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，也撲進了母親懷里。柳蕓一手摟著一個，在兩個孩子臉上各親了一口，惹得三人都笑作一團。

“真是的，都要遲到了還笑！”大郎的聲音又響起，“家塾先生說過，早起是美德?！?

柳蕓這才趕緊幫兩個孩子整理衣服。她先給四娘系好衣帶，又替三郎重新系好衣襟。

“快去洗漱，待會我給你們梳頭。”柳蕓一邊說，一邊從柜子里取出梳子。

兩個孩子連連點頭。三郎精心換上嶄新的靴子，得意地朝四娘揚了揚下巴，然后一溜煙跑出去上茅房。

四娘則抱著洗臉盆，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走。

柳蕓也迅速穿好衣服，隨意扎了個馬尾。她拿著梳子來到院子里，看見四娘已經洗漱完畢，正坐在石凳上等著。

小姑娘嘴里叼著半個饅頭，手里還提著飯盒?！跋劝佯z頭吃完?！绷|笑著說，手上卻已經開始給女兒梳頭。

四娘咽下最后一口饅頭，仰起小臉問：“阿娘，今天能給我梳兩個小揪揪嗎？”

“來不及了，還是梳個馬尾吧?！绷|三兩下給女兒梳好頭發，又用紅繩扎了個漂亮的蝴蝶結。

四娘摸了摸頭上的蝴蝶結，雖然有些失望，但還是乖巧地提起書箱往門口跑。

這時三郎也洗漱完畢，匆匆跑了過來。

“慢點，別摔著。”柳蕓一邊給兒子梳頭，一邊叮囑。

這樣手忙腳亂的早晨，在這個家里幾乎每天都在上演。

柳蕓看著兩個孩子背著書箱，蹦蹦跳跳地往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