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兒馱著她來到小鎮,柳蕓卻突然想起村長說的那片好地。
她調轉馬頭,去看了一眼。
七十畝良田空置在那里,只有一根竹竿上掛著白幡,上面畫著些奇怪的符文。田埂上雜草叢生,卻掩蓋不住土地的肥沃。
柳蕓下馬走近,蹲下身捏了一把泥土,細膩的觸感讓她眼前一亮。
這片地確實是塊寶地,可惜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傳言,竟然一直無人敢買。
柳蕓在心算著這次賺到的銀子。除去各項開支,手里還剩八百八十兩。她站在田埂上,看著眼前這片沉睡的良田,忽然有了主意。
這些天在府城,她可沒少打聽這片地的來歷。
那些所謂的詛咒,不過是以前的地主為了霸占土地,故意放出的謠言罷了。
柳蕓策馬來到李虎七的宅院前,遠遠就看見幾個打手警惕地守在門口。
院墻上爬滿了枯黃的藤蔓,在寒風中瑟瑟作響。
她勒住韁繩,目光如刀般掃過那些如臨大敵的打手們。他們個個腰間別著明晃晃的刀具,神情戒備。
這陣仗,倒像是在防備什么人上門尋仇。
“李虎七!”她策馬來到李家莊,對著李虎七家的大門就是一聲大喊。
打手們面面相覷,交換著眼神。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快步走進院內,腳步聲匆促。
正在午睡的李虎七被這一嗓子嚇得從軟塌上彈了起來,肥肉一陣亂顫。他連鞋都來不及穿,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口。
片刻后,李虎七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。他穿著一件綢緞長衫,腰間系著玉帶,一副富貴人家的做派。
“秦、柳娘子?”他戰戰兢兢地打開門,生怕這個煞星又來找茬。上次因為多收了她家兩斗糧食,被她追著打了半條街,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。
“柳娘子大駕光臨,有失遠迎啊!”他臉上堆滿笑容,眼底卻閃過一絲警惕。
“別那么緊張。”柳蕓翻身下馬,拍了拍身上的塵土,“我是來談生意的。”
柳蕓并不進門,只是直截了當地問:“沈氏塘那片插著白幡的地,是怎么回事?”
李虎七眼中精光一閃,隨即恢復了笑容,臉上的褶子堆得更深了:“柳娘子何必在這門外說話,請進屋細談。”
柳蕓把坐騎栓到了院外老樹旁,只揣了銀票進門。
馬兒不安地打著響鼻。
柳蕓跟著他進了院子,看著院子里堆得老高的糧食,眼睛微微瞇起。這李虎七果然沒少剝削農戶,難怪能在短短幾年里就積攢下這么多家當。
廳內陳設富貴,檀木家具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。李虎七親自為柳蕓斟茶,茶香四溢。
“柳娘子,不知道您想談什么生意?”李虎七搓著手,笑得諂媚。
柳蕓也不繞彎子:“我要買地,就是村口那片七十畝的良田。”
“柳娘子是看上那塊地了?”他放下茶壺,意味深長地問道,目光在柳蕓臉上逡巡。
“我早就知道那地在賣,只是之前手頭緊。”柳蕓端起茶盞抿了一口,“今日路過看見白幡,特地來打聽。”
茶水微涼,帶著一絲苦澀。
聽罷,李虎七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,他壓低聲音道:“那地現在可不太平。一個半月前出了命案,死了人。”
“命案?”柳蕓挑眉,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。
“可不是?”李虎七嘖嘖搖頭,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,“有人在地里殺人拋尸,晦氣得很。那具尸體都爛得不成樣子了,據說是被野狗啃的。”
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柳蕓:“沈文旺要價八百兩,我本想買下來的,現在嘛...”
“還有別人想買?”柳蕓放下茶盞,目光如炬。
“哈哈!”李虎七突然大笑起來,聲音在廳堂內回蕩,“我李虎七看中的東西,誰敢跟我搶?”他瞇起眼:“不過柳娘子若是想要,我可以讓給你。只是這價錢嘛,還得商量商量。”
“少跟我說這些鬼話。”柳蕓冷笑一聲,“那片地是沈文旺祖上的產業吧?當年為了霸占土地,放出詛咒的謠言,嚇得那些佃戶不敢要地。后來你爹遭了報應,一場大病就沒起來,你們家也敗落了。”
李虎七臉色煞白:“您、您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我在府城可沒少打聽。”柳蕓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。
柳蕓心中冷笑。這李虎七打的什么主意,她再清楚不過。
“那片地,我出五百兩。”
“這......”李虎七猶豫了一下,“市價至少要八百兩......”
柳蕓轉身就走,裙擺輕揚,“我還是去別處打聽打聽。”
臨走前,她從網兜里取出最便宜的糕點,遞給看馬的打手:“辛苦了。”
那打手受寵若驚,連連道謝。
李虎七慌慌張張追出來時,柳蕓已策馬揚長而去。他看著遠處揚起的塵土,一腳踢翻了地上的糕點,怒氣沖沖地罵道:“好大的架子!”
柳蕓策馬疾馳,寒風撲面。她心中已有計較,明日便去沈氏塘,親自談這筆買賣。
那塊地恐怕不這么簡單。
她抬頭看了看天色,太陽已經西斜,又加快馬鞭。
馬蹄聲漸遠,她來到青石鎮。
鐵匠鋪里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,火星四濺。她取走早已訂好的滑輪車配件,仔細檢查每一個零件。
“東家,這可是按您的要求特制的。”鐵匠擦著額頭的汗水說道,“保證結實耐用。”柳蕓點點頭,付了工錢。
她將配件小心包好,悄然回到墨具廠。
工人們正在忙碌,機器轟鳴聲不絕于耳。看到柳蕓回來,都恭敬地打著招呼。“開會。”她簡單吩咐道。
聲音不大,卻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。
管事們聞風而動,很快聚集在議事堂。屋內點著暖爐,驅散了些許寒意。
柳蕓宣布獎金分配:每個管事分到兩塊銀子,工人加發一月工錢。這個消息一出,歡呼聲此起彼伏,有人激動得熱淚盈眶。
待眾人散去,她單獨留下韓木匠。從懷中取出五百兩銀票,遞了過去。
韓木匠手抖得厲害,臉漲得通紅,像是喝醉了酒。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銀票,生怕弄皺了那薄薄的紙張。
“別激動。”柳蕓看著他的樣子,不禁莞爾,“這才哪到哪。”
“頭回見銀票。”韓木匠愛不釋手,翻來覆去地看,“這薄薄一張,真能換銀子?”
柳蕓耐心教他兌票流程,又把滑輪車配件交給他。
“我要的東西做得如何了?”她問道,語氣中帶著期待。
韓木匠連連點頭:“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,就等這些配件。保證做得比圖紙上畫的還要好。”柳蕓滿意地笑了。
夜幕降臨,墨具廠的燈火漸次亮起。柳蕓站在窗前,看著工人們忙碌的身影,心中已有了下一步的打算。
柳蕓正和韓木匠商議著漆工間的事宜,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側臉上,映出一層淡淡的金邊。
“這批漆料的成色不錯,”韓木匠捻著手里的木片,眼中閃著精明的光,“就是價格比往常貴了些。”
柳蕓正要回話,突然一聲熱切的呼喚打斷了她。“娘子!”那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歡喜。
韓木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,“三兒來了。”
柳蕓無奈地搖搖頭,剛走出屋子,就見韓宇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。
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長衫,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,發髻也有些凌亂,顯然是一路跑來的。那人一見到她,眼睛頓時亮得驚人,活像餓狗見了肉骨頭,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幾乎要溢出來。看他張開雙臂就要撲過來,柳蕓下意識往后一閃。
韓宇收勢不及,直接撞在了房柱上,發出“咚”的一聲悶響。
“娘子,你怎能如此無情?”韓宇揉著撞紅的額頭,委屈巴巴地看著她,“這許多日不見,你都不會想念我嗎?”他的表情像極了被主人拋棄的大狗,眼睛濕漉漉的。
柳蕓冷笑一聲,“想啊,我想你早點死。”
韓木匠在一旁看得直搖頭,這個不成器的兒子,什么時候才能長進些?
韓宇尷尬地笑了幾聲,裝作沒聽見她的話,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,“娘子這趟去府城還順利嗎?路上沒遇到什么麻煩吧?”
見他總算正常了些,柳蕓暗自松了口氣。
她打量著韓宇,發現他比上次見面時清瘦了些,眼下還有淡淡的青色,想必這段時間沒少熬夜讀書。
“你來做什么?”她問道,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