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宇傷勢還未恢復，拄著二郎撿來的木棍，一瘸一拐地挪進堂屋。每走一步，傷腿就傳來一陣鈍痛，讓他不由得咬緊牙關。

堂屋里，地上那一大筐銀錢映入眼簾，銅板堆積如山，在透過窗欞的陽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。韓宇眼中閃過一絲貪婪，他忍不住伸手抓起一把銅板，任由它們從指縫間滑落，叮叮當當的聲響悅耳動聽。

“當啷”一聲脆響，一枚銅錢骨碌碌滾到了角落。韓宇正要彎腰去撿，卻被柳蕓搶先一步。“別動，你的腿還沒好全。”柳蕓將銅錢放回筐中，語氣里帶著幾分責備，“這些日子就好好養傷，其他的事不用操心。”

韓宇訕訕地笑了笑，在太師椅上坐下，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那筐銅錢。“娘子，這次咱們到底賺了多少？”

柳蕓的手指在算盤上飛快撥動，珠子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
“昨日六千斤，除去大院的一千斤，按三十文一斤，咱們家進賬一百五十兩。”她頓了頓，繼續道，“今日五千多斤，去掉幫人代賣的，自家四千七百斤，二十五文一斤，百來兩銀子到手。兩日合計二百六十七兩五錢。”

“這么多！”韓宇聽得眼睛發亮，這可比當初投入的三十幾兩足足多出二百多兩。

他忍不住搓了搓手，“娘子真是神機妙算！”

柳蕓轉頭看他，面無表情：“今日的功課做完了嗎？”韓宇的笑容瞬間凝固，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圣賢經五經背到哪里了？”柳蕓繼續追問。韓宇的眼神開始游移，喉結滾動了一下。“考卷看完了嗎？”

韓宇二話不說，拄著棍子轉身就走，“砰”的一聲關上房門。

片刻后，屋內傳來研墨的聲響，還夾雜著幾聲含糊不清的抱怨。

柳蕓輕笑一聲，喚來四個孩子：“來，串銅錢。”龍鳳胎歡呼雀躍著跑來，這是他們最喜歡的活計。

四個小板凳排開，柳蕓分派任務：“大哥小弟接連忙活一整圈，三郎四娘負責把十串捆成一吊。”

二郎剛數到一半就被三郎催促：“快點啊大哥！這邊都堆成山了！”“別吵，我數到哪兒了？”二郎急得直撓頭，銅錢叮叮當當散了一地。

五十八。”柳蕓適時提醒，目光溫柔地看著幾個孩子忙碌的身影。

大郎卻想出了好辦法，讓龍鳳胎先把銅板分成十個一堆，擺在桌上。這樣既不會數錯，又能加快速度。

“大郎真聰明。”柳蕓由衷贊賞，伸手摸了摸大郎的頭。大郎紅著臉低下頭，繼續專注串錢。門外傳來腳步聲，阿瓏端著晚飯進來。他放下食盒，開始擺放碗筷。雖然現在買不到新鮮肉，但臘肉還剩些，配上幾個時令小菜，倒也算豐盛。

一家人圍坐吃飯，其樂融融。阿瓏坐在稍遠處，總是第一個放下碗筷，立刻起身收拾。他的動作麻利，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。

“爹，我們也去鎮上找個幫工吧，像三伯家那樣。”二郎突發奇想，筷子在碗里劃拉著。話音剛落，就被韓宇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。“胡說什么！好好讀書！”

正說著，院外傳來忠實的聲音：“三哥傷好些了嗎？”韓宇立即探出頭去：“忠實？”忠實先向柳蕓行禮，得到允許后才湊到韓宇身邊，架著他回房。

他的目光在韓宇身上打量，“三哥氣色真好，那金大夫的藥膏果然神奇，你又恢復往日風采了。”

韓宇靠在床頭，挑眉道：“少來這套，說吧，又想求什么？”

“三哥準備什么時候回學堂？”忠實搓著手問。

“怕是還得半個月。”韓宇嘆了口氣，在學堂至少不用整天被柳蕓盯著背書寫字。

忠實掏出一個錢袋，還沒遞出去就被韓宇一把搶過。

“一百文！”韓宇激動地親了親錢袋，“這就是男人的尊嚴啊！”柳

蕓站在門外，聽著屋內的動靜，眉頭微皺。她轉身走向廚房，吩咐阿瓏準備些補藥。

雖說韓宇的傷在好轉，但這段時間的操勞，難免會影響恢復。

夜幕降臨，院子里飄來陣陣藥香。韓宇躺在床上，聽著外面蛙鳴陣陣，思緒卻飄向了那一筐銅錢。

他翻來覆去難以入眠，腦海中不斷計算著這筆意外之財。

柳蕓推門進來，看見韓宇還醒著，輕聲道：“睡不著？”

“嗯。”韓宇支起身子，“在想咱們的生意。”

“先把身子養好。”柳蕓遞過一碗溫熱的藥湯，“其他的事不急。”

韓宇接過藥碗，苦澀的味道讓他皺起眉頭。柳蕓坐在床邊，靜靜地看著他喝完，又遞上一塊蜜餞。

“娘子。”韓宇握住柳蕓的手，“這次多虧了你。”柳蕓抽回手，整理了下被角：“早些休息吧。”月光透過窗紗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韓宇望著柳蕓離去的背影，他知道，自己這些年荒廢學業，讓她操心太多。可是選士考之路漫漫，他實在看不到希望院子里。

柳蕓站在月光下，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，柳蕓輕嘆一聲，轉身回房。

清晨，韓宇站在家門口，手里攥著一個鼓鼓的錢袋，他的目光落在那個看似普通的布袋上，仿佛在凝視著一件稀世珍寶。

一百文錢，對他來說不算多，但這卻是他第一次憑本事掙來的錢。這種感覺，既新奇又令人興奮。

“三哥，你真的答應了？”忠實站在一旁，眼中滿是期待，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。

韓宇深吸一口氣，目光從錢袋上移開，看向忠實。

他緩緩點了點頭，語氣堅定：“答應了就是答應了，我韓宇說話算話。”

聽到這話，忠實明顯松了口氣，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：“那太好了！廠里急著開課呢。三哥，你定個合適的開課時間？”

韓宇沒有立即回答，而是盤腿坐在門檻上，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錢袋。

他抬頭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，若有所思地問道：“先說說，現在有多少人愿意學？”

忠實蹲下身，與韓宇平視，回答道：“總共二十個學生。”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我們純屬自愿來學，不愿意學就算了。繳納五文錢就能上課。收的學費歸你所有。”

韓宇眉頭一挑，心中暗暗盤算。人越多，他能拿到的錢就越多。

“才五文？這么便宜還有人不想學？”韓宇有些遺憾地說，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。

忠實無奈地搖搖頭，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：“窮人家的孩子，不但人窮，心也窮。”他的聲音低沉，帶著幾分無奈和感慨。

韓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他忽然想起什么，問道：“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？”

“是柳總管。”忠實提起柳蕓，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，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，“她說生意肯定能做大，總不能一直裝傻充愣。要辦個啟智班教大家認字，學些基本算術，將來外出做生意也不會吃虧。”

聽到柳蕓的名字，韓宇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自豪感。他揮揮手說：“行吧，拿錢辦事。我準備準備，后日開課。”

忠實還是有些不放心，站起身來，再次確認：“三哥，記住我說的話！”

“知道了！”韓宇不耐煩地應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。

等忠實走后，韓宇的四個孩子立刻圍了上來，七嘴八舌地問起來。

“阿爹，你真打算在廠里教書了？”大郎好奇地問，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。韓宇挺了挺胸脯，臉上露出幾分得意：“怎么，你爹怎么說也算個秀才，教你們幾個不也是我嗎？”

四個孩子面面相覷，眼中滿是懷疑。這個平日里吊兒郎當的阿爹，居然要去做正經事了？

“阿爹，你終于能獨立賺錢了。”二郎提醒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驚訝和贊嘆。

韓宇一怔，瞥了眼鼓鼓囊囊的衣兜。他忽然意識到，如果不算那些坑蒙拐騙的手段，頭一回靠真本事掙到銀子。

正想著，他抬頭看到柳蕓站在門口。她靜靜凝視著他。

“趁著還有點光線，我要去田里查看瓜苗情況。”柳蕓說，聲音平靜而溫和，“你準備準備吧。”她又叮囑道：“工廠里都是上了年紀的工人，成年人和孩子的教學方式不同。成年人要面子，先從簡單的講起，慢慢來比較穩妥。”

韓宇連連點頭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：“嗯嗯！我立刻著手安排！”等柳蕓拿著鐮刀出門后，韓宇立刻把想跟著跑出去玩的四個孩子叫住。

“坐下坐下，咱們爺幾個商量商量，怎么教這些人識字。”韓宇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嚴肅，這讓四個孩子都不由得正襟危坐。

大郎和四娘覺得這事挺有趣，尤其是四娘，她可是銀蓮的先生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