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戶入村鬧出不小風(fēng)波。待來到水井邊，韓老頭早帶著滿院子人在那等候了。

韓宇將馬車停下，兩口子帶著四個娃娃挨個打了招呼。“爺、奶、大伯大伯娘、二伯二伯娘、小叔、銀蓮銀貴，還有小虎呢？”

穆氏笑著應(yīng)道：“睡了，在家里呢。這孩子，困得不行，怎么叫都叫不醒。”韓老頭邊應(yīng)著邊不住開口：“歸來便好、歸來便好。”

他的目光在柳蕓和韓宇身上來回打量，似乎在確認(rèn)這一路上有沒有受苦。

文氏囑咐柳蕓和韓宇：“放下物件就來家用飯，省得忙活。我讓你大嫂準(zhǔn)備了好些菜。”

“我給你們煮碗雞蛋面，量管夠！”鄭氏在旁附和道，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。“量管夠”這三個字份量極重，柳蕓立馬點(diǎn)頭：“好的大嫂！”她生怕鄭氏心疼反悔，連忙應(yīng)承下來。銀貴拉著大郎二郎說：“私塾歇業(yè)半月，不必去私塾了。待明日咱們結(jié)伴上山逮雀子！”

四兄妹欣喜相望，不用上學(xué)的消息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訊。三郎使勁抬起胳膊，“銀貴哥，我也要去，我也想去捕鳥。”

“行，你可帶了吃食沒有？若帶了便準(zhǔn)你去。”銀貴嘿嘿一笑，話音未落就挨了韓松一記腦崩。“親兄弟還要討好處？反了你了！”韓松沒好氣地說，但眼中帶著笑意。

銀貴忙不迭捂頭躲到三嬸背后，嘴里不停地求饒：“小叔，我錯了，我錯了！”韓松看在柳蕓的份上，遠(yuǎn)遠(yuǎn)指著那小兔崽子。

聽見銀貴認(rèn)錯，這才放過他。夜色漸深，村里的燈火一盞盞亮起。遠(yuǎn)處傳來陣陣犬吠，夾雜著晚歸的村民說笑聲。

柳蕓站在院子里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聞到了熟悉的泥土芬芳和稻谷清香。這就是家的味道，讓她感到無比安心。晚飯時分，鄭氏果然煮了一大鍋雞蛋湯面。熱氣騰騰的面條上飄著香蔥末，金黃的雞蛋花點(diǎn)綴其中，香味四溢。

“快趁熱吃。”鄭氏一邊給孩子們盛面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日子村里的事。柳蕓一邊聽著，一邊在心里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。

墨具廠的擴(kuò)張、村里人的就業(yè)、還有那些流民......每一件事都需要她細(xì)細(xì)思量。

但此刻，她決定暫時將這些煩惱放到一邊。

夜深了，村子漸漸安靜下來。

柳蕓站在窗前，望著遠(yuǎn)處若隱若現(xiàn)的山影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
馬車在顛簸中緩緩?fù)Ｔ谠洪T前，車輪碾過的塵土還未完全落定，四娘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，裙擺帶起一陣細(xì)小的塵埃。

她興沖沖地指著車上大包小包的行李，眼睛亮得像是夜空中最閃亮的星星。“姐，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！”四娘一邊說著，一邊從行李堆里翻出一個精致的花燈，“這可是府城最有名的綢緞鋪?zhàn)永镔I的，晚上放在床頭可好看了，你夜里起來也不怕黑。”

銀蓮眼中閃過驚喜，她快步上前，一把將四娘摟進(jìn)懷里：“你這丫頭，就知道疼我。”說著，她的眼眶微微泛紅，“你就是我最貼心的妹妹！”四娘在姐姐懷里蹭了蹭，露出一口小白牙：“那是自然，誰讓你是我最好的姐姐呢？”

姐妹倆抱在一起笑鬧，歡聲笑語在院子里回蕩。

柳蕓站在一旁，看著這溫馨的一幕，嘴角不自覺地?fù)P起。她的目光掃過院子，看到角落里的雜草已經(jīng)長得老高，心里盤算著待會得找時間好好收拾一番。

“三哥。”韓壯突然開口，拍了拍正在和韓松、韓峰說笑的韓宇的肩膀。

韓宇轉(zhuǎn)過身，臉上還帶著方才談笑時的溫和笑意：“怎么了？”韓壯一臉認(rèn)真，仿佛要說什么天大的事情：“三哥別這么消沉了，今年沒考中不要緊，明年再來。你看韓順讀了十幾年才中，你才剛開始讀書，比不上也正常。”

韓宇的笑容瞬間凝固，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當(dāng)頭澆了一盆冷水。

柳蕓聽到身后傳來咯吱咯吱的磨牙聲，回頭一看，只見韓宇雙目圓睜，死死盯著韓壯，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。

韓壯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這股怒意，繼續(xù)喋喋不休：“能考上全憑真本事，咱們要加倍努力。三哥你也別灰心，這不是還有明年嘛...”

“好了好了，先回家放行李吧。”柳蕓連忙出聲打斷，她能感覺到韓宇的怒氣已經(jīng)快要壓制不住，再讓韓壯說下去，這對兄弟怕是要當(dāng)場打起來。

回到許久未住的家，木門發(fā)出吱呀一聲響，記憶中的小院闖進(jìn)視野。柳蕓深吸一口氣，空氣中飄散著泥土和草木的清香。

“終于到家了。”她輕聲呢喃。屋里很快亮起燈火，一家人忙著搬運(yùn)行李。

柳蕓負(fù)責(zé)照看馬匹，看著它們喝足了水，又給它們添了些草料。

韓宇則帶著孩子們把東西分類整理，要送人的禮物單獨(dú)放在一邊。

院子里落了厚厚一層灰，水缸里滿是飛來的雜草。

韓宇拿起雞毛撣子開始打掃，動作有些粗暴，顯然還在為剛才韓壯的話生氣。柳蕓則去檢查糧倉，一路上她最擔(dān)心的就是存糧會不會受潮或者被老鼠糟蹋。看到糧食都保存完好，柳蕓懸著的心才放下。

她扛起鋤頭去后壩的茅房，一個月不住，雜草已經(jīng)瘋長，幾乎要把小路都遮住了。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滑落，但她并不覺得累。

等她清理完回來時，屋里的灰塵已經(jīng)被打掃得差不多了。“走吧，先去大院吃飯。”柳蕓拍拍手上的土，“回來再慢慢收拾。”

四個孩子早就餓得不行，雖然在路上分了點(diǎn)干巴巴的烤餅，但哪里比得上熱騰騰的飯菜？他們抱著禮物就往外沖，像是一群歡快的小鳥。

“慢點(diǎn)跑！跌倒了還得讓你們抹眼淚！”韓宇提著燈籠在后面追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。

柳蕓笑著提起水桶跟上，想著回來時打些水，這一路奔波，她都覺得自己渾身發(fā)餿。

到了大院，柳蕓直奔廚房。鄭氏正在煮面，鍋里飄出陣陣香氣，勾得人口水直流。“府城那么大的地方都逛過了，還來看我這鍋面？”鄭氏一邊攪動著鍋里的面條，一邊打趣道。

柳蕓探頭聞了聞鍋中香氣，香味鉆入鼻腔，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：“大嫂這手藝，去大茶館當(dāng)廚子都綽綽有余。我在府城吃遍了大街小巷，還真沒吃到比大嫂做得更好的。”

“去去去，別貧嘴。”鄭氏笑罵道，臉上卻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，“碗筷拿出來，院子里吃還是屋里？”

“院子里涼快。”柳蕓目光一轉(zhuǎn)，看到案板上放著新鮮的青菜，眼睛頓時一亮，“大嫂等等，我先下把菜。”

“你們在外頭到底吃的什么？”鄭氏狐疑地看著她手腳麻利地洗菜的樣子，“看你這饞樣。”柳蕓一邊洗菜一邊嘆氣：“大嫂你是不知道，外面但凡能吃的菜都被采光了，這一路上連片菜葉都沒見著。就連驛亭里，也只有干巴巴的咸菜。”

“那你多洗點(diǎn)。”鄭氏心疼道，“家里菜地多的是青菜，不用省。對了，明兒一早我讓你大哥去地里摘些新鮮的黃瓜來。”

柳蕓笑著應(yīng)了，心里暖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