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爺！"周夫人驚呼，連忙撲過去拉住丈夫的手。

沈芷柔見父親又要打她，眼眶瞬間紅了，卻強忍著淚水，冷笑道："父親，您倒是打啊，您也就只能打打兒女出氣。"

沈立信被這番話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手被妻子死死拉著，想打又打不成。

"你們這是看老婆子活得太舒坦了，逼著我去死嗎？"老太太狠狠拍打著桌子，氣得胸膛劇烈起伏。

見老太太怒急攻心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。沈立信、周夫人急忙跪下，其他人也一一照做。

"滾，都給我滾！"老太太喘息著揮了揮手，"我不想看到你們，都給我走。"

眾人這才慢騰騰地退了出去。

待人都走后，沈芷柔才從地上起來，坐到踏上，靠在老太太懷里："祖母，我想回老家，不想呆在這里了。"

沈老太太本想說她幾句，可看孫女眼眶紅紅的，最終化作一聲嘆息："你這丫頭，這脾氣也不知隨了誰，就不知道說兩句軟話嗎？"

沈芷柔抽了抽鼻子："我沒錯，為何要服軟？我要服了一次，下一次，他們就能再拿各種理由來逼我，難道次次我都要低頭嗎？活得如此憋屈，這日子有什么意思？"

老太太輕輕拍著她的背，無奈地搖了搖頭："罷了罷了，我是說不過你了。只是你需得知道，日后你嫁了人，是要靠娘家撐腰的。就算你對你的父親、兄長有什么不滿，放在心里就是了，何苦在明面上和他們對著干？給自己找不自在？"

沈芷柔撇了撇嘴："靠山山倒、靠人人跑，這一次，我算看明白了，我能靠的只有自己。"

老太太聽罷，忍不住在沈芷柔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："靠你自己，如何靠？就算能賺到錢，你以為就能在這世上立足了？丫頭啊，當初就因你祖父死得早，你祖母我遭了多少白眼和閑話，這世道對女子嚴苛，你就算關(guān)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，也會惹上一身腥臭！"

沈芷柔臉色一垮："我就是想過自己想過的日子，怎就這么難呢？"

老太太嘆了口氣："人活著，哪有不難的？"她頓了頓，又繼續(xù)道，"你爹千不好萬不好，可到底為你支起了一個安穩(wěn)的家，在他的庇護下，才沒宵小敢來欺負你。你以后啊，對他說話客氣點！他是當官的，聽慣了別人的奉承，你這么和他對著干，不是擺明了把他推到蘭馨閣那邊去嗎？"

沈芷柔抿了抿嘴，不說話。她知道，站在老太太的立場上，她能對著自己說出這么一番話，那是絕對真的疼愛自己了。

"祖母，今晚我要和您一起睡！"沈芷柔忽然撒嬌道。

老太太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："你這丫頭，還是和小時候一樣，一有不如意就往老婆子床上鉆。"

沈芷柔抱緊了老太太的胳膊，眼中閃過一絲倔強，卻又很快隱去。

暮色籠罩，周夫人的眉頭如同夜色般越來越深。

"大姑娘還未從老太太院里出來。"春雨輕聲稟報。

周夫人沉默片刻，眼底閃過一絲擔憂。她輕輕嘆了口氣，"罷了，想必是在那邊歇下了。"

"夫人，天色已晚，您也該安歇了。"春翠適時提醒道。

周夫人點頭，起身走向內(nèi)室。她慢慢躺下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側(cè)空蕩蕩的位置上。沈立信那句"你不如陳氏"在耳邊回響，如同一把鋒利的刀，一遍遍割著她的心。淚水悄然滑落，浸濕了枕角。

宋府主院，燈火通明。

"靜婉，日后你還是少和沈家大姑娘來往為好。"陸夫人神色嚴肅，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。

陸靜婉聞言一驚，"娘，您這是何意？芷柔她..."

"你一個小輩，懂什么？"陸夫人打斷道，"那丫頭出身低微，見識淺薄，不知分寸。就因為她一人，整個沈家都要跟著受罪。"

陸老夫人聽不下去了，"事情經(jīng)過尚未查明，你先別妄下定論。"他轉(zhuǎn)向?qū)O子陸承淵，"你當時在場，說說到底怎么回事？"

陸承淵低著頭，支支吾吾半天，才道出實情："是我...是我點錯了戲。"

"你點了什么戲？"陸老夫人眉頭緊鎖。

"休...棄夫談。"陸承淵的聲音幾不可聞。

"啪"的一聲，陸老夫人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。他指著陸承淵，眼中怒火翻涌，"你怎么會點這出戲？"

見孫子一臉自責，陸老夫人深吸一口氣，"罷了，你不常在龍都，不知也情有可原。"

陸承淵如釋重負，卻仍有疑惑，"祖母，就算點錯戲，少郡王也不該發(fā)這么大火吧？"

陸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，"記住，棄夫談在少郡王那兒是大忌，以后別再提。你去學(xué)館后，只說我們招待不周，其他的一個字也別多提。"

陸靜婉聽完來龍去脈，立刻為好友鳴不平，"哥，這回芷柔可是替你背了黑鍋，你得好好道歉！"

陸承淵點頭，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去沈家賠罪。

翌日清晨，陸承淵帶著禮物來到沈家。他恭敬地向沈立信夫婦行禮，"沈伯父、沈伯母，昨日是我們招待不周，惹惱了少郡王，還連累了沈妹妹，小侄特來賠罪。"

沈立信聞言一愣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。周夫人的目光在丈夫臉上停留片刻，隨即低下頭去。

沈書瑾見父母沉默，只得上前扶起陸承淵，"周長兄，昨天到底怎么回事？"

陸承淵簡單解釋了一番，又問道，"沈妹妹在嗎？我想當面向她賠罪。"

周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，隨即強笑道，"芷柔和老太太去莊子上散心了，陸公子不必掛懷。"

陸承淵離開后，沈書瀾忍不住冷哼一聲，"既然是你得罪了少郡王，為何不當面澄清？害得大姐替你背了黑鍋！"

"書瀾！"沈書瑾低聲呵斥弟弟，眼中卻也閃過一絲愧疚。他望向父母，欲言又止。

周夫人強沈歡笑，岔開話題，"老爺，該用早膳了。"

沈立信沉默片刻，終于開口，"去請老太太和芷柔回來吧。"

周夫人聞言，眼中閃過一絲喜色，卻又很快隱去。她輕聲應(yīng)道，"是，老爺。"

轉(zhuǎn)身時，周夫人的眼角微微濕潤。她知道，這場風(fēng)波終于要過去了。可她更知道，女兒心里的那道坎，卻不是那么容易跨過的。

沈家大門外，陸承淵緩緩走遠。他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朱紅大門，心中五味雜陳。他知道，這次的事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誤會，更是一場涉及身份、地位、禮法的復(fù)雜糾葛。

"陸兄。"身后傳來沈書瑾的聲音。

陸承淵轉(zhuǎn)身，看到沈書瑾眼中的復(fù)雜情緒，心中一緊。

"書瑾，我..."陸承淵欲言又止。

沈書瑾擺擺手，"周長兄不必多言。只是...只是希望你能記住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。"

陸承淵點點頭，"我明白。"

兩人相對無言，良久，沈書瑾嘆了口氣，"回去吧，我們都需要好好想想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