芷柔快步閃進院子，環顧四周昏暗的庭院，壓低聲音問道：“沒人發現吧？”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安。

“放心，奴婢連春暉和初蕾都支開了。”柳青荷拍著胸脯保證，隨即又壓低聲音，“不過姑娘，您這是去哪兒了？連夜里都不安生。”

芷柔沒有回答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。月光下，她的臉頰還泛著淡淡的紅暈，不知是因為夜風的緣故，還是因為別的什么。

回到房中，柳青荷忙前忙后，先是端來熱水讓芷柔洗臉，又幫她卸去釵環，打散發髻，最后取來睡衣。燭光映照下，芷柔的神色顯得有些恍惚。

“姑娘，您這是怎么了？”柳青荷一邊幫她更衣，一邊擔憂地問道。

“沒事，就是有些累了。”芷柔勉強扯出一抹笑容，“你去休息吧，守了大半夜也累了。”

待丫鬟退下，芷柔躺在床上，心跳依然未平。她將手覆在胸口，單薄的紗衣下，心臟仍在劇烈跳動。夜風從窗縫中溜進來，帶著幾分涼意，卻無法平息她內心的躁動。

想起方才在屋頂，洛星辰突然將她拉入懷中躲避巡夜的岳六叔時，那一刻的驚慌與悸動仍未散去。他身上淡淡的沉香縈繞鼻間，讓她有些迷醉。那雙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，將她緊緊護在懷中，仿佛要將她融入骨血。

“別出聲。”他在她耳邊低語，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，激起一陣戰栗。

芷柔翻了個身，試圖甩開這些紛亂的思緒。理智告訴她該與洛星辰保持距離，可每次相見，她又控制不住想要靠近。他對她的好，她分明心知肚明，卻又貪戀這份溫暖。

“真是瘋了。”芷柔喃喃自語，將臉埋入錦被中。

夜色漸深，院中傳來蟲鳴，遠處偶爾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。芷柔輾轉反側，腦海中不斷浮現今晚的種種。洛星辰帶她上房頂賞月，遞給她一壺溫熱的桂花酒，笑著說這是他特意讓人準備的。

酒香醉人，月色迷離。他們在屋頂低聲交談，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。直到聽見腳步聲靠近，洛星辰才慌忙將她拉入懷中，躲在屋脊后的陰影處。

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床前，芷柔望著天空中的明月出神。那輪明月與方才在屋頂看到的一般無二，卻讓她心緒難平。直到困意襲來，她才緩緩闔上雙眼。

次日清晨，柳青荷來喚醒芷柔時，一眼就看到她眼下的青黑。

“姑娘昨晚沒睡好？”柳青荷心疼地問道，“要不要讓廚房熬些醒神湯來？”

“嗯，輾轉難眠。”芷柔打了個哈欠，揉了揉酸澀的眼睛。

“給姑娘打盆冷水來提神。”春暉笑著說，轉身去取水。

初蕾端來早膳，芷柔卻沒什么胃口，只是象征性地用了幾口。

“姑娘，您這樣可不行。”柳青荷勸道，“待會還要去老太太院子里呢。”

芷柔勉強又吃了幾口，便起身梳妝。鏡中的少女眼帶倦意，卻掩不住眉眼間的風情。

到了老太太院子時，眾人已經到齊。洛星辰正與魏元昊等人說笑，見芷柔進來，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她疲憊的神色，眉頭微皺。

昨夜誘她上房頂賞月，還讓她喝了酒，現在看她這般憔悴，洛星辰心中有些懊悔。正想多看兩眼，卻察覺到周夫人投來的目光，連忙收回視線，繼續與魏元昊談笑。

“芷柔，過來坐。”老太太招手喚她。

芷柔乖巧地走到老太太身邊坐下，卻感覺有道灼熱的目光不時落在自己身上。她強迫自己專注于老太太的話語，不去在意那道目光的主人。

用過早飯，眾人送沈書瑾出門。女眷們止步于大門，男眷則要一直送到碼頭。晨光熹微，給眾人鍍上一層金邊。

“長兄，別給自己太多心理負擔，正常發揮就好。”芷柔笑著說，眼中滿是關切。

沈書瑾聞言會心一笑，這個妹妹總是最懂他的心思。他伸手揉了揉芷柔的發頂，眼中滿是寵溺。

“沈妹妹此言差矣，應該超常發揮才是。”梁啟明打趣道，“書瑾兄的才學，豈能平平淡淡？”

“我長兄學識淵博，正常發揮就夠了。”芷柔揚起下巴，一臉驕傲。她對長兄的信心從未動搖過。

眾人被她的模樣逗笑。沈書瑾心情也輕松不少，翻身上馬準備出發。

洛星辰最后看了眼依偎在老太太身邊的芷柔，也躍上馬背，隨隊離去。馬蹄聲漸遠，芷柔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道挺拔的身影，直到再也看不見。

沒過幾日，泰安府便傳出瑞光琉璃廠即將開售的消息。芷柔派岳小溪去打探，聽聞八月頭兒開始上架。

“八月初一？這不是姑娘生辰那天嗎？”柳青荷驚呼，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，“少郡王這是特意選的日子吧？”

芷柔眼中閃過笑意，這個洛星辰，倒是會挑日子。不過她面上不動聲色，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：“巧合罷了。”

“據說開業當天還有十三套水晶茶具白送。”岳小溪補充道，“而且都是上等的料子做的，價值不菲呢。”

“這家伙，倒是會做生意。”芷柔笑著搖頭，心中卻泛起一絲暖意。

正說著，春翠送來一封信，是沈四爺寫的，內容卻明顯出自洛星辰之手。信中字跡有些潦草，似乎是匆忙之間寫就，卻透著幾分認真。

“大爺透露了啥？”柳青荷好奇地問，探頭想要看信的內容。

“說是托少郡王的關系，咱家訂購了一批水晶。”芷柔將信收好，嘴角微揚。她的指尖輕輕撫過信紙上的字跡，仿佛能感受到寫信人的心意。

“要銀子嗎？”柳青荷下意識問道，隨即又覺得自己問得不妥。

“你呀，就知道惦記銀子。”芷柔點了點丫鬟的額頭，“是生辰禮物，自然是不要錢的。”

柳青荷吐了吐舌頭，又笑著說：“少郡王對姑娘當真是好。”

芷柔沒有接話，只是將信小心地收入匣中。她的心緒有些復雜，既為洛星辰的體貼感到甜蜜，又為這份越來越深的情愫感到忐忑。

夜幕降臨，芷柔獨自坐在窗前，望著天上的月亮。昨夜的月色還歷歷在目，那個擁抱的溫度似乎還留在身上。她輕輕嘆了口氣，不知這份情究竟該如何安放。

七月末的暑氣還未散去，一輛遮著麻布的馬車緩緩駛入沈家后院。車輪碾過青石板路，發出細微的摩擦聲，驚起幾只正在啄食的麻雀。

此時的芷柔正在課堂上專注地讀著書，絲毫不知外面發生的一切。她的手指輕輕劃過書頁，眼神專注，時而停下來思考，時而在書頁上做些批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