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夜微涼，院子里的梨花在月光下泛著銀白色的光芒。遠處傳來幾聲貓叫，打破了夜的寂靜。

“姑娘怎么還不睡？”柳青荷端著熱茶進來。

芷柔接過茶盞，輕輕抿了一口：“總覺得心里不踏實。”

“是在擔心陳侍妾嗎？”

“不全是。”芷柔搖搖頭，“這位柳姨娘來得蹊蹺。父親這次出門才幾天，怎么就帶回個小妾？而且看她的樣子，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。”

柳青荷想了想：“會不會是哪家官員的女兒？”

“有可能。”芷柔放下茶盞，“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該操心的。你去睡吧，我再坐會就歇息。”

柳青荷退下后，芷柔又在窗邊站了許久。夜風吹動樹梢，發出沙沙的響聲。她總覺得，這個春天不會太平靜。

老太太聽說孫子帶回新人，雖然面帶笑容，但眼中流露出一絲憂慮。她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檀木佛珠，思緒有些恍惚。

公子帶回一位青春貌美的姑娘，這事讓她心里打著結。雖說兒子的事她不好多管，可這心里總歸是不舒坦的。她見過太多因為后院不寧而敗落的家業，如今沈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，可不能讓這些事情攪了清靜。

不只是老太太，整個府上的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。新來的那位姨娘生得如花似玉，聽說還是上司賞賜的，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遇上的事。

“聽說那位柳姨娘是從龍都來的……”

“噓，小聲點，這種事也是你能議論的？”

院子里的竊竊私語隨風飄散，卻在每個人心里激起層層漣漪。

沈立遠對柳氏的來歷只字片語，只說是上司賞賜，讓周夫人安排便是。他站在廳堂中，目光游離，似乎在刻意回避這個話題。

芷柔站在廊下，借著檐角的遮掩仔細打量著便宜爹。她發現他提起柳氏時語氣平淡，眉頭微蹙，時不時摩挲著手中的官帽，顯然心事重重。這般態度，倒像是被迫接下這份“賞賜”。

“芷柔，你在這兒做什么？”周夫人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
芷柔嚇了一跳，連忙轉身：“娘，我……我就是路過。”

周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：“別在這里偷聽，回去讀你的書。”

“是。”芷柔低頭應聲，卻并未走遠，而是躲在了另一處偷看。

主院里，陳侍妾臉色蒼白地看著院中的柳氏。那個年輕女子低眉順眼地站著，纖細的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。她長得極美，肌膚勝雪，眉目如畫，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楚楚可憐。

陳侍妾手中的絹帕已經被揉得不成樣子。前日得知自己有喜，她還歡天喜地，如今卻是愁云密布。她下意識地撫上小腹，心中五味雜陳。這個時候來個美人，怕是要動搖她在老爺心中的地位。

“娘，你臉色不太好，是否該回屋歇息一會？”沈悅芳擔憂地看著陳侍妾，輕聲勸慰，“父親前往老太太的院落，短時間內估計見不到人影。”

陳侍妾搖頭，強撐著站直身子：“不用，我在此地守候。”她咬著唇，目光緊緊盯著柳氏。老爺房里添了新人，對她的影響最大，由不得她不上心。

柳氏始終低著頭，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，雖聽到陳侍妾母女的對話也不露半點好奇。只是她心里卻在盤算：庶出之女竟敢喚侍妾為母親，看來這沈家規矩并不嚴。這對她來說，或許是個好消息。

芷柔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子里，不確定自己能否旁聽這種事，便只敢在門口探頭探腦。她看見柳氏站在那里，不知為何，總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。

“姑娘這是做什么呢？”春雨端著茶水出來，看見芷柔的樣子忍俊不禁，“主母正等著新進門的柳姨娘敬茶，你進去吧。”

“我能進去嗎？”芷柔眨著大眼睛問。

“當然能，三姑娘不是也在里面。”

芷柔整理了下衣裙，昂首闊步邁入門內。屋內氣氛凝重，連空氣似乎都凝滯了。

周夫人端坐在主位上，面色平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柳氏。沈立遠坐在一旁，眉頭緊鎖，時不時用手指敲打著桌面，顯得有些煩躁。

柳氏端著茶，恭敬地跪在周夫人面前：“夫人請用茶。”她的手明顯在發抖，茶水晃動著，幾乎要灑出來。燙紅了的手指仍死死捏著茶盞，仿佛這是她唯一的依靠。

“婢子豈敢有絲毫逾矩之舉，請老爺夫人明察。”她的聲音輕若蚊吶，帶著幾分哽咽。

周夫人接過茶，優雅地淺抿一口：“起來吧，謹記自己的身份地位。”這話說得平淡，卻暗含警告。

沈立遠咳嗽兩聲，從懷中取出一張紙：“手中拿著的是柳氏的賣身文書，若是她伺候不當，夫人可以處置。”

柳氏面如死色，身子微微晃動，似乎隨時會倒下。

芷柔看著這一幕，若有所思。原來是別人送的，難怪便宜爹對這美人兒如此冷淡。她暗自記下這些細節，準備回去好好琢磨琢磨。

“老爺，”周夫人放下茶盞，不緊不慢地開口，“家里院子都住滿了，不如讓柳氏去蘭馨閣吧。”

“不行！”陳侍妾猛地站起來，臉色發白，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沈立遠皺眉：“一切遵從夫人吩咐。”

“老爺！”陳侍妾急得眼圈發紅，“妾身剛有了身孕，怕院子里多了人會影響胎兒。”她說著，不自覺地護住小腹。

沈立遠一愣：“你又有了？”

陳侍妾連連點頭，眼巴巴地看著他，希望能得到他的憐惜。

沈立遠露出喜色，可轉眼看到柳氏，又覺得頭疼不已。他揉了揉太陽穴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周夫人悠閑地品茶，眼底閃過一絲笑意。心想有了這個新人，也該讓陳氏認清自己的身份了。這些年她太得意，是時候敲打敲打了。

“陳氏有孕，你住進去后要安分些。”沈立遠丟下這句話就匆匆離開了，顯然是不愿多做糾纏。

陳侍妾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。她沒想到，自己懷著身孕，老爺竟然還是讓那個女人住進來。

周夫人笑道：“陳侍妾，你看是騰東偏居還是西偏居給柳姨娘住？”

芷柔看著這一幕，開心地晃著雙腿。看到陳侍妾吃癟，她心里別提多痛快了。不過她也留意到，柳氏雖然表現得柔弱可憐，眼底卻偶爾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。

夜幕降臨，蘭馨閣一片寂靜。陳侍妾獨自坐在燈下，手中拿著一件未完成的男童衣衫，針線卻遲遲未動。她望著隔壁偏居透出的燈光，心如刀割。

柳氏在房中收拾著自己不多的行李，動作輕柔得近乎做作。她時不時看向窗外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