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秋煜松開攙扶趙婷的手,神色淡然地退后一步。暮色漸沉,庭院里的梨花隨風飄落,在兩人之間織就一道朦朧的簾幕。
趙婷欲言又止,喉間傳來一陣刺痛,提醒著她暫時失聲的事實。她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,纖細的手指輕輕撫上喉嚨。
“姑娘好生休養。”穆秋煜微微頷首,聲音溫和卻疏離。他轉身時,腰間金鐲突然墜地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白玉在青石板上滾動幾圈,最終停在趙婷腳邊。
“小姐,奴婢這就去將金鐲還給焦大人。”丫環眼疾手快地彎腰拾起金鐲,裙擺帶起一陣風,卷起地上的落花。
趙婷猛地伸手,一把奪過金鐲,狠狠瞪了丫環一眼。她望著穆秋煜漸行漸遠的背影,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金鐲溫潤如水,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細密的紋路,仿佛能觸碰到他留下的余溫。
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,投射在青石板路上,與兩旁的梨花樹影交織在一起。雖然早就聽桂婉柔提起過這位氣質出眾的表哥,但親眼相見,卻讓她生出前所未有的悸動。
待那道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,穆秋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他加快腳步,朝山下走去。山路崎嶇,腳下的碎石不時滾落,發出細碎的聲響。
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,一隊商隊正緩緩駛過山腳。穆秋煜停下腳步,目光落在商隊中那輛裝飾華麗的馬車上。車簾被風掀起一角,隱約可見一抹紅色的衣角。
他瞇起眼睛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另一枚金鐲。這是他唯一能確定的線索,關于那個雨夜,關于那具紅衣女尸。
蕭語柔買完點心回到侯府時,已是傍晚時分。庭院里的花香混合著晚風,帶來一絲涼意。她發現龍都里關于桂婉柔的流言已經平息,但這種表面的平靜下,暗流涌動。人們不再議論,卻在心底認定了桂婉柔的不檢點。
畢竟,堂堂侯府嫡女,若非品行有虧,怎會甘愿下嫁墨凌霄那樣的人物?這個問題像一根刺,深深扎在龍都貴族們的心里。
桂婉柔對此心知肚明。每次出現在眾人面前,都是一副蕭蕭可憐的模樣。她生得美,這般姿態更是激起旁人憐惜之心。但蕭語柔卻在她眼底看到了不易察覺的算計。
“小姐,您看。”紫萱指著前方,壓低聲音道,“四小姐又在裝可憐了。”
桂婉柔正站在回廊下,手中握著一方帕子,眼圈微紅。見到蕭語柔,她突然開口:“五妹妹,你滿意了嗎?”語氣里帶著幾分咄咄逼人。
蕭語柔神色平靜地看著她:“四姐姐這話,我不太明白。”她注意到桂婉柔的手在微微發抖,顯然是在強忍著怒氣。
桂婉柔心中暗恨。那些流言分明是在她告知蕭語柔肚兜之事后傳開的,蕭語柔怎能裝作一無所知?她強壓怒氣,聲音帶著哽咽:“是啊,五妹妹向來什么都不明白。我不該窺探你的隱私。但你放心,不管你多不喜歡我這個姐姐,我始終把你當親妹妹看待。你的事,我不會說出去的。”
說完,她轉身跑開,留下一串凌亂的腳步聲。裙擺翻飛間,露出她腳上那雙繡著牡丹的繡鞋,沾了些許泥土。
紫萱聽得直皺眉:“小姐,四小姐這是明擺著要把事情捅出去啊。她說這話時的表情,分明就是在威脅。”
“無妨。”蕭語柔輕聲道,“她不動手,我也會讓她出手。”她望著桂婉柔離去的方向,眼中閃過一絲深思。那雙沾了泥的繡鞋,說明桂婉柔今日去過后院的泥地。而后院,正是幽窖的所在。
回到房中,蕭語柔取出從幽窖中得到的殘破古籍。她小心翼翼地清理上面的泥土,隱約可見封面上寫著“靈醫寶典”四個大字。字跡已經模糊,但依稀能看出是用金粉所書。
翻開內頁,是一些殘缺不全的藥方。紙張已經泛黃,邊緣處有些許燒灼的痕跡。看到完結那刻,只留下一句話:“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。”
她的手腕突然一熱,玉璧似有所感應。一道微弱的金光閃過,照亮了古籍上的字跡。蕭語柔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古籍,雖然這本書處處透著詭異,但作為一個重生者,她早已習慣了這些超出常理的事。
“我一定會查清真相。”她輕聲說道,手指輕輕撫過那行字跡。
話音剛落,古籍仿佛得到安撫,重新歸于平靜。金光消失,房間里只剩下燭火搖曳的光芒。
蕭語柔決定從宮中的楊貴妃入手調查。青霜月光石與楊貴妃有關,幽窖中那具紅衣女尸也來自宮中,而且同樣擁有青霜月光石,這絕非巧合。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宮中那位神秘的貴妃。
讓蕭瑾打探楊貴妃的消息,卻發現關于這位貴妃的記載少之又少。宮中的老人說,她曾經極受寵幸,常在御梅園賞梅。后來突然就杳無音信,仿佛人間蒸發。
“小姐為何突然對楊貴妃感興趣?”梨竹放下手中的卷宗,疑惑地問道。燭光下,他的臉龐顯得格外嚴肅。
“派人去潤州查查。”蕭語柔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轉而問道,“穆秋煜的事查得如何?”
梨竹的回答令她心驚。那次大病醒來后的穆秋煜判若兩人,性情大變,疑心病重。他變得沉默寡言,眼神陰郁。甚至因一只闖入房中的貓,就將去捉貓的丫環打得半死。這與之前溫和儒雅的形象截然不同。
蕭語柔立刻喚來蕭瑾。后者低著頭,手指絞著衣角,將那日的事和盤托出:“是桂婉柔推了他一把,他撞在石頭上......”
蕭語柔心中一震。她能重生,穆秋煜為何不能?難怪在獵場相見時,他給她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。她望向窗外,月光如水,灑在院中的梨花上。一切都顯得那么安靜,卻又暗藏洶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