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澤被關在房中已經經整整一日了。
她的發髻凌亂不堪,繡著金線的衣裳上沾滿了暗褐色的血跡,如同一只困獸般在房間里來回踱步。
打碎的飯菜散落一地,瓷器的碎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冷的光。她已經整整罵了一夜了,嗓子依然有些暗啞。可那些咒罵聲從凄厲到微弱,最終卻只是化作了無力的嗚咽。
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腐敗的氣息,混合著飯菜的酸臭味。明澤地跪坐在地上,已然精疲力竭,她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面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板,指甲縫里都是污垢。
“我不能死...不能死...”她喃喃自語道,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。
就在此時,房門被推開了。吱呀一聲,仿佛死神的低語。
月光下,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。明澤瞇起雙眼,一時間沒有看清來人面容。她下意識往后縮了縮,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:“是柳華讓你來的?”
來人沒有回答,只是靜靜地走到一旁坐下。月光透過窗欞,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。
待看清那人面容,明澤猛地一顫,瞳孔驟然收縮:“褚、岑陌?你的腿...怎么好了?”她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可置信。
“姑母喜歡喝酒嗎?”岑陌的聲音平靜得可怕,就像一潭死水,看不出任何波瀾,“霜瓊釀,還是桃花醺?”
林媽媽適時端著兩壺酒進來,酒香在封閉的房間里彌漫開來。
明澤嚇得連連后退,手掌不慎壓在地上的碎瓷片上,鮮血頓時涌出。可她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,眼中剩下的只有驚恐。
“是你!是你害我!”明澤尖叫起來,聲音里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,“我這個做姑姑的可不是外人!你怎么能...怎么能...”
岑陌不為所動,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:“說出你的理由。”
明澤心中發顫。她知道長公主那邊沒了動靜,連那個人也遲遲沒有回應。但她不能死,至少現在不能!她的眼珠瘋狂轉動,像是在尋找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“我...我掌握了你的把柄,”明澤咬牙道,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滑落,“一個天大的秘密。只要你放我一命,我就告訴你。”
“說。”岑陌的聲音依舊平靜,但周身的氣息卻愈發冰冷。
“呵!你可還記得三歲時的事?”明澤冷笑道,“你被長公主帶回來后,為何對從前的一切都不記得了?那不是因為年紀小,因為有人給你下了迷藥!”
“你母妃蕭貴妃與長公主有過節,她卻偏偏收養了你,你不覺得奇怪嗎?”明澤繼續道,聲音里帶著幾分譏諷,“還有你母妃之死,恐怕也與長公主脫不了干系。”
“桂駙馬之死,你知道多少?”岑陌突然問,目光如刀般鋒利。
明澤眼中閃過一絲忌憚,身子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:“這個...你若想知道真相,不妨查查你母妃的死因。”
岑陌起身離開,連著美酒一塊拿走。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修長而冷峻。
不多時,一聲凄厲的慘叫從房內傳出來......
“王爺為何不多問?”林媽媽低聲問,眼中帶著疑惑。
“她背后另有其人,不會輕易說實話。”岑陌眸光深邃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明澤的死訊很快傳到了蕭語柔耳中。
次日清晨,蕭語柔正用著早膳,就聽林婆子在一旁感嘆:“這公主腦子怕是被門夾了,用瓷片割喉自盡了。聽說死狀極慘,血流了一地。”
“林婆子,別在小姐用膳時說這些。”紫萱連忙制止,擔憂地看了眼蕭語柔。
林婆子訕訕一笑,轉而說起別的:“最近月姨娘成天帶著點心往外跑,聲稱要去看望以前的主子,倒是個有心人。不過這肚子...”
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蕭語柔。
三人相視一笑,都明白春蝶肚子里的孩子來歷不明。這種事在大戶人家并不少見,但總歸讓人心生芥蒂。
恰在此時,春蝶搖著團扇從外歸來,一身華貴的衣裳襯得她越發嬌艷。她正巧遇到春姨娘帶著桂玥去給桂成林請安。
桂玥望著春蝶隆起的腹部,眼中閃過一絲陰郁。她緊緊攥著手帕,指節都泛白了。
“別理會她。”春姨娘拉著女兒低聲道,語氣里帶著幾分輕蔑,“你要記住,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。等你嫁給岑陌,也該為他物色些美貌丫環。”
“那些賤人也配?”桂玥咬牙切齒,眼中滿是嫉妒和恨意。
春姨娘臉色一僵,隨即又柔聲道:“待會兒見了你父親,多撒些嬌,他最受用這個。”
桂玥想到岑陌軒美的容顏,羞紅了臉。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,心中滿是甜蜜的憧憬。
與此同時,岑陌正站在書房的窗前,望著院中的梨花。花瓣隨風飄落,如同散落的記憶碎片。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,仿佛在思索著什么。
林媽媽端著茶進來,看到他這副模樣,欲言又止。
“說吧。”岑陌頭也不回地道。
“老奴覺得,明澤的話不可盡信。”林媽媽斟酌著開口,“她臨死前的那番話,恐怕另有用意。”
岑陌輕輕點頭:“她是在給我下套。”
“那王爺...”
“讓人去查一查長公主這些年的動向。”岑陌轉過身,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,“還有,密切關注桂府的動靜。”
林媽媽應聲退下,留下岑陌一人站在窗前。梨花依舊紛飛,卻襯得他的身影越發孤寂。
蕭語柔這邊,她正在院子里練習新學的曲子。琴聲悠揚,卻總覺得少了幾分韻味。
“小姐,”紫萱端著茶走來,欲言又止。
蕭語柔停下手中的動作:“有什么事就直說。”
“奴婢聽說,桂府那邊...”紫萱壓低聲音,“桂玥小姐已經開始準備嫁妝了。”
蕭語柔的手指微微一顫,琴弦發出一聲不和諧的響聲。她強作鎮定道:“這是好事,岑陌也該成家了。”
“可是小姐...”
“我知道你想說什么。”蕭語柔打斷她的話,聲音平靜得有些刻意,“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,不是嗎?”
紫萱看著蕭語柔強顏歡笑的樣子,心中一陣酸蕭。她知道小姐對岑陌的心思,可惜...
就在此時,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蕭語柔皺眉問道。
“好像是月姨娘暈倒了。”紫萱探頭看了看,“聽說是動了胎氣。”
蕭語柔冷笑一聲:“她倒是會挑時候。”
“小姐...”
“不必管她,她自會有人疼。”。蕭語柔重新撥動琴弦道。
琴聲再起,卻比方才更添了幾分凄涼。花瓣紛飛,落在琴弦上,如同無聲的嘆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