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照在街道上,拉出長長的影子。民部銓選司主事馮謙匆匆走在僻靜的巷道中,腳步急促,面色陰沉。
他不時回頭張望,似乎在提防著什么人跟蹤。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淌,卻顧不上擦拭。走到一處岔路口,他猶豫了一下,快步拐進一條更加偏僻的小巷。
推開茶樓二樓雅間的門,馮謙松了口氣。房內已坐著兩個中年文士,見他進來,其中一人急忙起身:“錢兄,何事如此著急?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
馮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端起茶杯連灌兩口,這才稍稍平復了急促的呼吸。他環顧四周,確認無人偷聽,這才壓低聲音道:“陳河段......”
說到這個名字,他的聲音都在發抖:“陳河段綁了我女兒,要我翻供,說是錢明遠逼我誣告魏文達......”
另外兩人聞言,臉色都變了。其中一人急道:“什么?這陳河段也太猖狂了!”
“現在該怎么辦?”另一人皺眉問道。
馮謙苦笑一聲:“還能怎么辦?我那可憐的女兒還在他手里......”
......馮謙一口飲盡杯中酒,杯子重重落在桌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,眼中滿是絕望與無助。
包廂內的兩位好友面色凝重。窗外的喧囂仿佛與這里隔絕,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。
“陳河段竟然如此霸道?”微胖文人周亮元拍案而起,茶盞被震得跳動,茶水濺出幾滴。他來回踱步,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袖,“這簡直是無法無天!”
“這事說來也怪。”頭戴幞頭的中年人衛長云沉吟道。他撫摸著下巴的短須,眼中閃過一絲思索,“今早我還聽說朱雀街上鬧出一場風波,大長公主的轎子攔住了錢明遠的馬車,陳河段也在場。”
周亮元停下腳步,轉身看向衛長云:“長云兄的意思是......”他的眼睛驟然一亮,“陳河段是為了討好霄華公主?”
“不錯。”衛長云緩緩點頭,手指輕叩桌面,“錢明遠近來風頭正勁,陳河段想對付他并不容易。但若能逼錢兄翻供,坐實錢明遠誣告之罪,就算陛下也難以偏袒。”
馮謙的臉色更加慘白,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。他顫抖著倒了一杯酒,卻連舉杯的力氣都沒有。
“我那可憐的女兒......”他的聲音哽咽,“她還那么小,才十二歲啊......”
周亮元和衛長云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和同情。他們都是芝麻小官,在這等權貴之爭中,連旁觀者都算不上。
“要不......”周亮元猶豫再三,終于開口道,“去找錢明遠?”
“找他?”馮謙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希望,但很快又黯淡下去,“他會幫我嗎?”
“這場風波源于他的所作所為,你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。”衛長云分析道,手指在桌上畫著圈,“若你翻供,他也難逃干系。況且......”
他壓低聲音:“錢明遠雖然手段狠辣,但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。這次陳河段明顯是沖著他去的,你若能提供線索,說不定還能幫他一把。”
“但那錢明遠心狠手辣,未必肯幫。”周亮元搖頭,臉上寫滿擔憂,“說不定會直接把你送去陳河段府......”
包廂內陷入沉默。窗外傳來酒樓伙計的吆喝聲,街上行人的談笑聲,一切都顯得那么遙遠。
馮謙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,眼神不停地游移。他的心中翻涌著無數念頭,每一個都讓他心驚膽戰。
女兒的哭泣聲仿佛就在耳邊,那張稚嫩的小臉寫滿了恐懼。他閉上眼睛,深吸一口氣。
“我去找錢明遠!”馮謙猛地睜開眼,一拍桌案,“與其坐以待斃,不如放手一搏!大不了......”
他的聲音低沉下來:“大不了就是一死。”
“且慢!”衛長云按住他的手,“若去,切記不可威脅。只說明情況,請他相助。另外,陳河段必定派人盯著你,要小心行事。”
“對,對。”周亮元連連點頭,“我看這樣,你先寫封信托人送去。若錢明遠愿意見你,再想辦法過去。”
馮謙重重點頭,從袖中取出紙筆。他的手微微發抖,好幾次都沒能寫好。最后還是衛長云接過筆,替他寫下了這封求助信。
......
青竹堂內,錢明遠正翻看著陳河段的資料。
陽光透過窗欞灑落,在案幾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一盞清茶裊裊升起白霧,茶香與墨香交織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輕笑一聲,手指輕輕劃過紙面。
表面上是個清高的世襲侯爵,暗地里卻是京城最大幫派的幕后主使。這位陳河段,還真是深藏不露。
正思索間,孫如雪匆匆進來:“大人,有封信,是民部銓選司主事馮謙托人送來的。”
“馮謙?”錢明遠挑眉。那個在船上被他誆騙的文官?
他接過信件,慢條斯理地拆開。隨著閱讀的深入,他的表情漸漸凝重。
“陳河段,你倒是給了我一個機會。”他瞇起眼睛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劫持官宦子弟親屬,這罪名可不小啊......”
錢明遠手中捏著一封信紙,眉頭緊鎖。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落進來,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這事棘手。
馮謙的女兒被陳河段綁了,這是明擺著要挾他。但陳河段做得滴水不漏,連個把柄都沒留下。
“直接帶人抓人?”錢明遠喃喃自語,隨即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。
天衙雖然權勢滔天,但也不是無法無天。沒有皇帝旨意,想抓一個侯爺,還得走程序。更何況,陳河段是靈章境高手,貿然動手,只怕會弄巧成拙。
“找女帝?”這個念頭剛起,又被他掐滅。
時間不等人。一個閨閣女子被綁架,每多耽擱一刻,就多一分危險。更別說名節之事,若是傳出去,這姑娘這輩子也就毀了。
錢明遠翻看信封,發現里面還有兩張紙。一張詳細記載著錢陽芷的特征,另一張則是一幅精致的肖像畫。畫中少女眉目如畫,神態恬靜。
“有意思。”錢明遠眼前一亮,指尖輕輕摩挲著畫像邊緣。
他取出云光鏡,默念錢陽芷的名字,注視著畫像。鏡面泛起漣漪,模糊的畫面漸漸清晰。
昏暗的柴房中,一個年輕女子被麻繩捆著,蜷縮在角落。她衣衫凌亂,但仍保持著倔強的姿態。房間里彌漫著霉味和灰塵的氣息,透過破舊的木板,能看到外面的守衛來回走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