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月愣了一下，這才反應過來。她立刻放下沈長菱，擼起袖子就要找沈豐年算賬。沈豐年見勢不妙，身手敏捷地一溜煙跑到隊伍前頭去了，那逃跑的速度，顯然是經驗豐富。

孟氏連忙攔住怒氣沖沖的林月：“弟妹別急，晚上咱們一起收拾他?！?

沈長菱看著這一幕，不禁莞爾。她的便宜爹顯然是個老手了，逃跑技術相當純熟。不過看著娘親氣呼呼的樣子，她知道今晚爹怕是要倒霉了。

后方不遠處，松氏背著沈婉玲，看著沈長菱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，咬牙切齒：“賤人，把我們家父女倆打成這樣，非要她們賠不可！”她的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。

“我要吃的！”沈婉玲盯著沈長菱家的方向，口水都快流出來了，“昨晚他們有肉！”

“我們什么都要。”沈遠山陰沉地說，眼底閃過一絲狠厲。但很快，他們想起那兩個女人驚人的力氣，不由得猶豫起來。沈遠山的目光轉向沈明遠，眼中閃過一絲算計。

他看著沈長菱一家恢復的氣色，心中妒火中燒。不是一家人進不了這家門，要不是這一家人，他這汴城七品官，哪會淪落至此？想到這里，他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了。

他悄悄看向其他對沈伯光不滿的族人，慢慢靠了過去。那些人看到他接近，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。沈遠山壓低聲音，開始和他們交頭接耳。

隊伍繼續向前行進，太陽漸漸升到頭頂。衙役們依舊沒有發放干糧，那些抱著僥幸心理的人終于絕望了。饑餓感越來越強烈，有人開始低聲啜泣，有人則怨聲載道。

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族長，等待他拿出解決辦法。族長感受到眾人的注視，面色凝重。他知道，如果再不想辦法，恐怕就要出亂子了。

就在這時，一陣香氣飄來，引得眾人紛紛側目。原來是沈長菱一家支起了簡易的灶臺，正在煮粥。鍋里飄出的香氣勾得人直流口水。

沈遠山瞇起眼睛，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。他轉頭對身邊的人低聲說道：“看到了嗎？他們有糧食，卻不愿意分給大家。”

他的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，激起陣陣漣漪。周圍的人眼中閃過憤怒和嫉妒的光芒。

沈長菱察覺到不對勁，警惕地環顧四周。她注意到沈遠山那邊的異常，心中暗叫不好。這些人怕是要搞事情。

“娘，”她小聲提醒道，“我們得小心些?！?

林月會意地點點頭，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煮粥，實則已經做好了防備。孟氏也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，悄悄把幾個小的護在身后。

沈豐年這時候倒是難得的正經起來，他站在鍋邊，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。沈豐德也不動聲色地靠近了家人。
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，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爆整個場面。沈長菱暗暗握緊了拳頭，她知道，也許一場風波即將來臨。

沈遠山站在人群中間，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：“族長，您看這么多族人都餓著，他們家有糧食，是不是該分享一下？”

族長揮了揮手，疲憊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：“晚上再議事，現在先各自找點吃的，有余糧的幫襯一下困難的鄉親?！?

日頭漸短，與其在這耽擱時間，不如抓緊找些吃食。眾人垂頭喪氣地翻找著自家帶的東西。

雖說被抄家流放，但好歹村里的日子比汴城沈家的強些。臨行前，親戚們多少都送了些盤纏，有的甚至偷偷塞了銀錢。只是這些東西，在漫長的流放路上，不知能撐多久。

角落里，沈小江一家三口蜷縮著，格外引人注目。他們的遭遇在村里人盡皆知——他娘難產而死，祖父去年干活時突發急癥，傾家蕩產也沒能救回。奶奶因此哭瞎了雙眼，如今只剩下父親沈玉山和他一起照顧這個失明老人。

家徒四壁的他們，哪來的親戚送行？都躲都來不及。沈小江蹲在地上，眼神警惕地盯著沈豐年父子朝這邊走來，身體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。

那天抄家，就是沈豐年去他家轉了一圈，害得他屁股疼了好幾天。想到這里，沈小江不由得咬緊了牙關。

“看什么看！”沈長河冷哼一聲，挺起胸膛，“我姐現在厲害著呢，一拳能把你打趴下！”

沈小江梗著脖子，眼中閃過一絲不服輸：“有什么了不起，能動手的是你家人又不是你！”

沈長河撇撇嘴，飛快地掏出包袱扔過去：“給你的！”說完轉身就走，背影透著幾分別扭。

一旁的沈玉山默默看著這一幕，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。沈豐年蹲到他身邊，用胳膊肘碰了碰：“孩子們的事是孩子們的，咱們大人不一樣。有困難就說，別死要面子?！?

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遞過去：“這是給你的。路上吃完了再跟我說?！?

沈玉山顫抖著接過，入手就知道是吃的。粗糙的手指摩挲著油紙包，喉結滾動了幾下。

“兒啊，是誰來了？”失明老太太摸索著問，渾濁的眼珠茫然地轉動。

“嗯，是長河他爸?！鄙蛴裆綉艘宦暎曇粲行┻煅省?

沈豐年笑呵呵地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就走了，腳步聲漸漸遠去。沈小江看著手里的糕點和飴糖，一時怔住。他想不明白，為什么沈長菱家會幫他們。

以前他沒少跟外姓人家的孩子一起欺負沈長菱，甚至還往她身上扔過石頭。記得有一次，沈長菱被他們追得跌進水溝，渾身濕透，卻倔強地一聲不吭。

“爹...我是不是做錯了？”他茫然地問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困惑。從小沒人教他是非對錯，他都是隨心所欲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
沈玉山拍拍兒子的頭，粗糙的手掌略顯笨拙：“過去的事就過去了。爹沒讀過書，但心里清楚做人得講點道義。以后對豐年叔一家要懂得感恩。”

老太太露出沒剩幾顆牙的笑容：“小江啊，要聽你爹的話。”

晚飯時分，沈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炒面粉。面粉和芝麻炒熟，加水就能食用，既快又方便。原本孟氏昨晚貼了不少餅子備用，但看到沈小江一家可憐，還是讓人送了過去。

“將就著墊墊肚子，晚上我再好好給你們做點吃的補補?！币宦飞厦鲜献冎ㄗ咏o家里人做飯，就怕他們吃不飽。

沈長菱快速扒完飯，看著不遠處官差們笑瞇瞇地賣餅子?，F在買餅子的人更多了。饑腸轆轆的流放者們，不得不掏出僅剩的銀錢換取食物。

官差們掙了錢，也不再催得那么緊，讓大家吃飽喝足再上路。但這種“仁慈”背后，是赤裸裸的盤剝。

官道雖好走，卻也坑洼不平。忽然有人重重摔倒在地，揚起一片塵土。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，面色發青，呼吸微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