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(fēng)呼嘯，雪花紛飛，祥和縣的冬日來得格外凜冽。周琴站在窗前，目光悠遠(yuǎn)，心中暗暗盤算著今年的收成。屋內(nèi)，陳巧兒正埋頭練字，筆尖在宣紙上沙沙作響。

“小丫，天色不早了，該歇息了。”周琴輕聲提醒。

陳巧兒抬起頭，眼底閃過一絲倦意，卻依舊堅持道：“再讓我寫一會兒吧，阿娘。”

周琴微微搖頭，正欲開口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
“是三叔回來了！”陳巧兒放下筆，興奮地喊道。

周琴向門口走去，只見陳老三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門前，滿臉風(fēng)霜，衣衫單薄。

“大嫂，我回來了。”陳老三聲音有些沙啞。

“快進(jìn)來吧，屋里暖和。”周琴側(cè)身讓開。

陳老三跟著進(jìn)屋，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掃過桌上的書本。他欲言又止，最終還是開口道：“大嫂，聽說你送三樹四田去學(xué)堂了？”

周琴給他倒了杯熱茶，“是啊，孩子們有這個福氣，總該讓他們多學(xué)些東西。”

陳老三握著茶杯，手指不安地摩挲著杯沿。“大嫂，我和沈氏商量過了，想讓福生也跟著識些字。”

周琴眉頭微皺，卻未立即回答。陳老三見狀，連忙補(bǔ)充道：“我知道這要麻煩大嫂了，但我們實在是...”

“老三，”周琴打斷他的話，“識字是好事，但也要量力而行。你們的情況...”

陳老三低下頭，臉上寫滿了失落。周琴看在眼里，輕嘆一聲，“不過，既然你們有這個心思，讓福生跟著小丫學(xué)學(xué)也無妨。”

陳老三猛地抬頭，眼中滿是驚喜，“真的嗎，大嫂？”

正說著，院子里又傳來一陣喧鬧聲。陳巧兒歡快地喊道：“爺爺來了！”

周琴和陳老三對視一眼，一同迎了出去。只見陳老頭站在院中，手里提著一個布包，臉上帶著疲憊卻欣慰的笑容。

“爹，您回來了。”周琴上前問候。

陳老頭點點頭，“是啊，趕在除夕前回來了。”他環(huán)視四周，目光落在陳巧兒身上，“小丫頭，聽說你現(xiàn)在也識字了？”

陳巧兒有些羞澀地點點頭，“爺爺，我認(rèn)得一些字了。”

陳老頭從布包里掏出一串銅錢，“好孩子，這是給你的壓歲錢。”

一家人熱熱鬧鬧地進(jìn)了屋。陳老頭坐下后，問道：“三樹四田呢？怎么沒看到他們？”

周琴回答：“他們在后院和黃大人一起讀書呢。”

“黃大人？”陳老頭一愣。

周琴這才想起還沒來得及告訴老爺子這件事，便將韋正龍在此養(yǎng)病的事簡單說了。

陳老頭聽完，不禁感嘆，“咱們家竟然還能結(jié)識這樣的貴人，真是福氣啊。”

正說著，陳三樹和陳四田從后院跑了進(jìn)來。“爺爺！”兩個孩子一頭撲進(jìn)陳老頭懷里。

陳老頭哈哈大笑，摸著孫子們的頭，“好好好，都長高了啊！”他轉(zhuǎn)頭看向周琴，眼中滿是贊許，“大妞，你把孩子們教得真好。”

周琴微微一笑，“都是孩子們自己努力。”

夜幕降臨，院子里飄起了炊煙。周琴站在廚房門口，看著忙碌的家人們，心中百感交集。這一年雖然辛苦，但一家人平安健康，就是最大的幸福。

次日一早，周琴早早起身，準(zhǔn)備過年的事宜。陳老三和沈氏也來幫忙，大家忙得不亦樂乎。

“大嫂，”陳老三欲言又止，“我想跟你商量個事。”

周琴停下手中的活計，“什么事？”

陳老三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說道：“我和沈氏想把欠你的錢先還上一部分。”

周琴看了他一眼，“不急，等你們手頭寬裕了再說吧。”

陳老三搖搖頭，“大嫂，你對我們一家太好了。這錢我們總得還，不然心里過不去。”

周琴沉默片刻，點點頭，“那好吧，你們看著辦。”

正說著，韋正龍從屋里走了出來。陳老三見狀，連忙行禮。

韋正龍擺擺手，“不必多禮。”他轉(zhuǎn)向周琴，“周大嫂 ，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。我身體已經(jīng)好多了，準(zhǔn)備明日啟程回京。”

周琴聞言，心中不免有些失落，但還是笑道：“大人公務(wù)繁忙，能在這里休養(yǎng)這么久已是難得。”

韋正龍點點頭，“周大嫂 ，你家三樹四田天資聰穎，若有機(jī)會，不妨送他們?nèi)ゾ┏乔髮W(xué)。”

周琴心中一動，但很快又平靜下來。她知道，這樣的機(jī)會對于他們家來說，還是太遙遠(yuǎn)了。

夜幕降臨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，準(zhǔn)備吃年夜飯。陳老頭舉起酒杯，“來，大家干一杯，祝來年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，家宅平安！”

眾人舉杯相慶，屋內(nèi)充滿了歡聲笑語。周琴看著眼前的一幕，心中既欣慰又有些悵然。

吃過晚飯后，陳老頭來到了陳老二家門前，目光落在那三間嶄新的瓦房上。他推門而入，瞥見鋪著地磚的堂屋，不禁暗自點頭。

陳老二一瘸一拐地迎上來，“阿爹，您來了。”他轉(zhuǎn)身往灶房走去，“我給您倒杯熱水。”

陳老頭打量著屋內(nèi)，問道：“這房子都是你自個兒弄的？”

“哪能啊，”陳老二端著水杯回來，苦笑道，“村長幫忙起的堂屋和一間臥房，其他是我慢慢弄好的。房頂是阿娘找人來蓋的，還欠著大嫂的材料錢呢。”

陳老頭眉頭微皺，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，“拿著吧，別總是省。”他把銀子塞進(jìn)兒子手里，“過年了，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添置。這沒個女人，日子哪能過得像樣？”

話音未落，陳大丫拎著包袱進(jìn)了門。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陳老頭，“阿爺，我不贊同。”

陳老頭一愣，“咋了？阿爺說錯啥了？”

陳大丫深吸一口氣，聲音有些發(fā)顫，“阿娘在的時候，阿爹身邊有女人，可日子過得雞飛狗跳，連一文錢都攢不下來。我們想吃點葷腥都難。沒了阿娘，我們的日子反倒清靜了，也慢慢好起來。”

她打開包袱，拿出一件新衣服，“這是我和二丫給阿爹做的。阿娘不會做衣裳，更沒心思管我們。我們原本啥也不會，是阿奶、三嬸和小丫教我們的。”

陳二丫也跟著進(jìn)來，連連點頭，“除了阿爹的，我們還給阿爺阿奶做了，就是針線不太好。”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窘迫。

陳老二眼眶濕潤，聲音有些哽咽，“你們哪來的錢買料子？”

“我們找大伯娘幫忙，”陳二丫老實回答，“大伯娘那邊拿的料子比鎮(zhèn)上買的便宜，還厚實。我們幫大伯娘干活，她給我們記賬。”

陳老二臉色一變，“我讓你們?nèi)兔Ω苫钸€人情，你們怎么還記賬了？”

“阿爹別急，”陳大丫急忙解釋，“我和二丫商量好了，要自己掙錢。我們能行的。”

陳老頭聽得一愣一愣的，不禁感慨萬千。這兩個丫頭，倒是比他這個當(dāng)爺爺?shù)南氲弥艿健Ｋ壑虚W過一絲欣慰，又帶著些許愧疚。

“行了行了，”他揮揮手，“今晚來我那邊吃飯吧。”

陳老二為難地看了看兩個女兒。陳大丫開口道：“阿爺，夜路不好走，我們就不去了。”

陳二丫也跟著說：“阿爺，我們明早去給您拜年，好不好？”

老人無奈地點點頭，轉(zhuǎn)身離開了。屋里安靜下來，陳老二看著兩個女兒，眼底閃過一抹復(fù)雜的情緒。

“你們...真的不用這么辛苦。”他啞著嗓子說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心疼。

陳大丫搖搖頭，“阿爹，我們不辛苦。我們要讓您知道，沒有阿娘，我們也能過好。”

陳二丫也跟著點頭，“對啊，阿爹別擔(dān)心。”

陳老二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(fā)酸。他伸手摸了摸兩個女兒的腦袋，粗糙的手掌輕輕撫過她們的發(fā)絲。

“好，阿爹相信你們。”他的聲音有些顫抖，眼中閃爍著淚光。

夜幕降臨，陳老二家的屋子里亮起了溫暖的燈光。三個人圍坐在桌前，享用著難得的一頓飯。雖然菜色簡單，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香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