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大頭離家的第三天，村頭的榕樹下聚集了一群婦人。她們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，聲音壓得很低，卻難掩其中的興奮。

“聽說了嗎？陳家大頭好幾天沒在地里干活了。”陳阿婆瞇著眼睛，神秘兮兮地說道。

“真的假的？”白嬸子一臉驚訝。

“可不是，我親眼看見的。這幾天都是他媳婦在地里忙活。”陳阿婆補充道。

沈氏皺了皺眉，“該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？”

正說著，只見陳家的白氏匆匆走來，臉上寫滿了焦慮。她本想去趕集，卻聽聞此事，心里七上八下，只想趕緊去問個究竟。

“白嬸子，你家大頭怎么了？”陳阿婆趕緊問道。

白氏心里一沉，強作鎮定道：“能出什么事？他...他不過是...”話到嘴邊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
見白氏支支吾吾的樣子，婦人們更加好奇了。七嘴八舌地追問起來。

白氏被問得心煩意亂，只想盡快脫身。她胡亂應付了幾句，就匆匆往村東走去。

遠遠地，她就看見周琴和小兒子在院子里忙活。一股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，白氏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。

“老大家的，你在做什么？”她皺眉問道，聲音里帶著一絲責備。

周琴抬頭，看見婆婆來了，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。她臉上沾著些許污漬，頭發也有些凌亂。

“阿娘，您來得正好。”周琴擦了擦額頭的汗水，“我正在處理些海貨呢。”

白氏狐疑地打量著院子里的情景。地上擺滿了各種貝殼和海鮮，腥味撲鼻而來。

“這是從哪兒弄來的？”她不解地問，眉頭緊鎖。

周琴笑了笑，“是大頭從柳灣鎮寄回來的。”

“柳灣鎮？”白氏更加困惑了，“那地方不是離咱們這兒十萬八千里遠嗎？”

周琴見狀，只好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。她的聲音平靜，卻掩飾不住內心的忐忑。

“其實是這樣的，阿娘。前些日子，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，我就想起了娘家的一些門路。正好打聽到柳灣鎮那邊有個客棧在找廚子，我就...就讓大頭去試試。”

白氏聽到這里，臉色變了又變。“你讓大頭去做廚子？他懂什么？”

周琴低下頭，“是我教了他幾手。您別擔心，他學得可快了。”

白氏半信半疑，“真的？我家大頭真能掙到錢？”

周琴點頭道：“是啊，一個月能掙不少呢。這不，他還寄了些海貨回來，讓我賣賣看。”

白氏這才稍稍放心，但心里還是有些不痛快。“那你怎么不早說？害得我擔心了好幾天。”

周琴低頭認錯，“是我考慮不周，應該先跟您說的。”

白氏嘆了口氣，“算了，只要大頭平安就好。”她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海貨，“這些東西能賣出去嗎？”

周琴眼睛一亮，“我正準備拿去集市上賣呢。您放心，我一定會好好打理的。”

白氏聽聞此言，怒火漸消。她親自尋了桃枝和陳二牛求證，一眼便看出孩子們并未撒謊。喜悅之情涌上心頭，白氏眉眼間浮現出少有的柔和。

周琴見狀，輕聲道：“阿娘，此事還望您與阿爹知曉便罷，莫要外傳。我們家還指望大頭的月錢蓋房呢，若是讓村里人知曉...”

話未說完，白氏冷哼一聲：“你當我如你般愚笨？”她瞪了周琴一眼，“以后這等大事，記得及時告知我們，莫要讓我們從他人口中得知，著實糟心！”

訓完周琴，白氏匆匆去地里幫桃枝干活。周琴望著阿娘的背影，默默取來一頂草帽，遞了過去。隨后，她繼續忙活石灰的事宜。

沒了陳大頭這個壯勞力，周琴和陳二牛難以將牡蠣運回，只得花錢雇了陳漢幫忙。待燒制的石灰粉達到一定量，便可混入黏土中摔打土坯。

陳二牛試驗幾次，終于找到最佳比例，開始摔打土坯。原本寬敞的院子，如今被各式雜物堆滿。秋收尚未到來，家中存下的土坯已堆滿一個草棚，估摸著能起兩三間屋子。

此時村里人都忙著地里的活計，無人有閑暇來幫忙。周琴思來想去，忽然想到一個人——陳忠。她對這家人有恩，想來他們不會太過排斥。更重要的是，陳剛懂得起房子的門道，又因受傷無法下地干重活。

次日清晨，周琴提著自己晾曬的牡蠣干，來到陳剛家門前。王氏見她登門，先是一愣，隨即熱情地將人迎進屋內。

周琴將籃子交給王氏，笑著解釋道：“這是我自己晾曬的牡蠣，極為補身。放在粥里食用，頗為養人。”

王氏聞到海腥和咸味，雖經晾曬，味道已然淡了許多，但她還是能夠接受。王氏不好意思接受，連連推辭。

周琴趕忙道明來意：“其實今日前來，是想請陳剛兄弟幫個忙。”她略帶歉意地說：“您也知曉我家情況，如今好不容易攢了些土坯，可以起房子了。奈何趕上村里人忙著秋收，怕是無人能來相助。”

“我思來想去，似乎就陳剛兄弟未下地，不知能否請他去我家幫忙弄個房子？”周琴小心翼翼地問道。她趕緊補充：“您不必擔心，他無需做重活，我們來便是。只是需要有人現場指導，一日十文錢，您看如何？”

王氏聞言，嚇得直接站了起來：“幫忙的話，管頓飯便夠了，哪能要錢？”

周琴連忙解釋：“飯食自然由我們準備，錢也是該給的，豈能白白請人干活而不付錢？”她有些著急地問：“不知陳剛兄弟能否勝任？若是可以，明日就請他過去幫忙。若是不行，我還得找公公婆婆想辦法。”

王氏未等與陳剛商議，便直接應允：“我讓他明日一早過去。”

周琴聞言，心中稍安。離開陳剛家后，她抬腳往老宅方向走去，心中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。

王氏進屋將情況告知陳剛，陳剛聽罷，沉默片刻。那日若非周琴及時借錢救治，后果不堪設想，這份恩情他一直銘記于心。

王氏道：“我也是這般想的，不過大頭他娘如今越發有主見，辦事也周到。恐怕我們不收錢，她還不愿意。你過去盡可能幫忙，力所能及的活多干些。”

陳剛微微頷首，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。

周琴進了老宅，將起房子的事告知陳老頭和白氏。白氏這段時日偶爾去村東，知曉周琴在攢土坯，心中也有了底。她當即說道：“明日我們過去，若是忙不過來，就讓老三去搭把手。”

周琴聞言，臉上露出欣喜之色：“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，若是阿娘這邊能尋到人，盡管幫我叫來。干一日給十文，半日五文，包吃！”

白氏一聽，頓時不悅：“有錢也不是這般敗的！誰家建房子請人給這般多？”

周琴皺眉道：“可我已與陳剛兄弟說定，總不能給外人多，自家人反而給少了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