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琴讓人送來的干凈衣裳適時送到，兩人換上新衣，對視一眼，突然同時大笑起來。

“你剛才跳下去的樣子，像極了落湯雞！”陳有福指著陳二牛，笑得直不起腰。

“你好意思說我？”陳二牛反唇相譏，“要不是你非說能抓到魚，我們至于弄成這樣？”

周琴遠遠看著這一幕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。這兩個孩子，難得有這樣放松的時候。

自從開始準備院試，他們就整日泡在書房里，連吃飯都要端著書本。如今總算熬出頭了，該讓他們好好放松放松。

院試放榜那天，整個永寧侯府沸騰了。陳二牛和陳有福雙雙中舉，雖然名次一前一后，但總算都過了這一關。

“永寧侯府又出兩位秀才了！”這消息如同長了翅膀，很快傳遍了整個秀州城。

周家、盧家、劉家、歐家紛紛派人送來賀禮，都想一睹這對兄弟的風采。但陳二牛和陳有福已經收拾行裝去了盧家，他們要當面向姐夫道謝。

盧陽煊看著兩個小舅子，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：“這次秋闈，咱們就要同場競技了。”

他苦讀十余載才得一個秀才功名，這兩個小子不到一年就追上來了。這話說得輕描淡寫，心里卻五味雜陳。

“姐夫放心，我們一定好好準備！”陳二牛和陳有福卻渾然不覺他的心思，認真地點頭。

盧陽煊的笑容有些僵硬。要是這次三個小舅子都考中了，就他落榜...那他以后還有臉去岳家嗎？

想到這里，他忙岔開話題：“對了，三樹呢？他最近怎么不來學堂了？”

“三樹去永安府了。”陳二牛解釋道，“他專攻術數，秀州府找不到好先生，聽說永安府有高人，就自己去尋門路了。阿娘說，就算不走科舉這條路，以三樹的本事，將來也不會差。”

盧陽煊點頭贊同：“確實如此。三樹雖然年紀小，但在為人處世上，比我們都強。就連大佬都夸他是個天才。”

八月底，陳三樹終于回來了，還帶回一位貴客——陸三夫人司馬氏。

周琴親自接待，卻聽司馬氏連連夸贊：“三公子真是天生的商才，這腦子，連我都自愧不如。”

“三夫人過獎了。”陳三樹謙遜地笑笑，眼中卻閃過一絲自信的光芒。

周琴越聽越糊涂：“三夫人也認識三樹的先生？”

“三夫人就是我的先生。”陳三樹笑著解釋。

周琴驚得說不出話來，目光在司馬氏和三樹之間來回打量。

司馬氏輕嘆一聲，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：“人們總對女孩子太嚴格，我嫁入蕭家后一直低調。其實我父親是太史令司明，兄長是國子監算學博士司云澤。”

周琴這才恍然大悟，難怪三樹能得到如此名師指點。

“夫人不必自謙，”司馬氏看出她的心思，“三樹確實天賦異稟。我教過不少書生，但像他這樣悟性高的，實在罕見。”

后來幾日，周琴每每想找司馬氏說話，卻發現她全身心都撲在教導陳三樹上，比自己這個親娘還要上心。

司馬氏不僅教他算學，還教他經商之道。從賬目核算到貨物調配，從人情世故到商場機變，事無巨細，都要親自指導。

周琴看在眼里，除了感激，更多的是欣慰。

她親自下廚招待司馬氏，沒想到司馬氏嘗過一次就贊不絕口：“我吃過宮宴，都比不上侯爺的手藝。這道醋溜魚，酸甜適中，魚肉鮮嫩，實在是絕品。”

“三夫人過獎了，您才是真正的才女。”周琴笑著擺手，“不僅精通算學，還懂得這么多經商之道，實在令人佩服。”

兩個女人越聊越投緣，很快就熟絡起來。司馬氏性情爽朗，說話直率，與周琴相處起來毫無距離感。

“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侯爺的事跡，”司馬氏端起茶杯，眼中閃過贊嘆，“能在那樣的環境下把三個孩子教育得這么好，實在不容易。”

周琴心頭一暖，卻也不禁想起往事。那些艱難的日子，如今想來恍如隔世。

“說起來，”司馬氏突然壓低聲音，“我這次來，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。”

周琴心頭一緊：“什么事？”

“最近朝中有些動靜，”司馬氏神色凝重，“聽說有人在參奏永寧侯......”

話未說完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。陳二牛和陳有福不知何時回來了，正在院子里打鬧。

“你們兩個，成天像個孩子似的！”周琴故作嚴厲地喊道，心里卻已經記下了司馬氏的話。

看來，平靜的日子就要結束了。

文舍外的草棚在正午的陽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。

陸三夫人仰頭望著眼前龐大的建筑，眼中閃爍著驚嘆的光芒。竹竿交錯，草席層疊，在陽光下泛著金黃的光澤。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觸摸著粗糙的竹竿表面，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匠心。

“這得費多大力氣才能搭起來？”陸三夫人輕聲問道，手指輕輕摩挲著竹竿的紋理。

周琴站在一旁，望著眼前巍峨的建筑，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：“整個文舍用了上千根竹竿支撐，每根都經過特殊處理，就是遇上大風也不會倒。”

“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？”陸三夫人轉過頭，目光中帶著贊許。

周琴低下頭，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羞澀：“我不過是給閣老提了點想法，具體還是盧大人安排的。這些竹竿都是從南方運來的，每一根都經過嚴格挑選。”

兩人漫步在文舍外的空地上，周琴細細講解著草棚的構造。陽光透過草席的縫隙灑落下來，在地上織出一片光影交錯的圖案。

“你看這里，”周琴指著草棚頂部，“特意留出了通風的空隙，可以讓熱氣散出去。再看這些草席，都是新編的，能擋住烈日，又不會完全遮住光線。”

陸三夫人認真聽著，時不時點頭。兩人就這樣聊著，直到日頭高懸，熱浪襲來，才不得不回到莊子。

周琴心里始終惦記著考場里的情況。科考三天不停歇，每場要在里面待三天，這樣的天氣實在令人擔憂。她不由得想起了臨行前的準備。

考場內，陳三樹正對著自己的考位發愁。他抽到了靠近茅廁的位置，空氣中飄蕩著令人不適的氣味。

好在阿娘早有準備，給他們準備了各種避暑驅蟲的法子。陳三樹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香囊，這是用上等紗絹包著清涼花葉制成的，掛在耳邊正好遮住口鼻，能隔絕異味。

他又從衣袖中取出兩個特制的面團，小心翼翼地塞入耳朵。這是陸三夫人的獨特配方，不僅能隔絕噪音，還不會影響耳道。

打開試卷，第一道題目就讓陳三樹皺起了眉頭。天元術求方程，這種題目在學堂里很少遇到。若不是陸三夫人提前指點過，他怕是要犯難。

陽光透過草席的縫隙灑在試卷上，陳三樹深吸一口氣，握緊了手中的毛筆。這一題就用了半個時辰，寫完后他反復檢查，確認無誤才松了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