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題倒是簡單許多，看到題目時，陳三樹心里暗笑。這分明是考官在考驗他們的心態(tài)，故意將難易題目交錯安排。

時間一點點流逝，夜幕悄然降臨。考場里陸續(xù)亮起了蠟燭的光芒，微弱的燭光在黑暗中搖曳。陳三樹看了看自己的答卷，已經(jīng)完成一半。按這個速度，后天便能寫完，不必著急。

他小心收好文具，從隨身帶的竹筒中倒出一些薄荷水。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，讓他精神為之一振。

靠在考位的木板上，陳三樹閉目養(yǎng)神。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，還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。這聲音仿佛催眠曲一般，讓他漸漸進入夢鄉(xiāng)。

等他再次醒來，精神好了許多。月光透過草席的縫隙灑落下來，在試卷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趁著夜色正濃，他點起蠟燭繼續(xù)答題。

一根蠟燭緩緩燃盡，天色漸漸放亮。陳三樹已經(jīng)完成了三道復雜計算，每一步都寫得清晰工整。他的手指因為長時間握筆而有些發(fā)麻，但他并不在意。

第二天的時光在專注中悄然流逝。當天黑前，他將所有計算題都做完了。最后一題留到第三天，正好有時間細細推敲。

其他考生也都在埋頭苦干，有人揉著酸痛的肩膀，有人低聲念叨著公式。空氣中彌漫著墨香和汗水的氣味，還有若有若無的蠟燭味道。

第三天，陳三樹將全部精力都放在最后一題上。他一遍遍檢查著每個步驟，確保不會出現(xiàn)任何差錯。

銅鑼聲響起時，陳三樹剛檢查完最后一遍。他長舒一口氣，小心翼翼地將試卷交給監(jiān)考官。

周琴在文舍外焦急等待，來回踱步。當看到三個孩子走出來時，他們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。尤其是最小的陳有福，臉色蒼白，眼圈發(fā)黑，上了馬車就癱軟在座位上。

“快回莊子吧，”周琴心疼地看著他們，“我已經(jīng)讓人準備好了熱水，你們先好好休息。”

馬車緩緩駛離文舍，輪子碾過石板路發(fā)出咯噔咯噔的聲響。三個少年在馬車的搖晃中閉上了眼睛，臉上寫滿了疲憊。

周琴望著他們的模樣，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年參加科舉的情景。那種煎熬與期待交織的感覺，至今仍然記憶猶新。

夜幕降臨，而陳有福卻在浴桶里睡著了。

溫熱的水汽氤氳在空氣中，他的頭一點一點地往下沉。要不是陳大丫恰巧路過，聽到浴房里異常的寂靜，后果不堪設(shè)想。

“有福！有福！”陳大丫慌亂地沖進浴房，一把將弟弟從水中撈起。她的手在顫抖，聲音里帶著哭腔，“你怎么能在浴桶里睡著？萬一......”

陳有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，臉色蒼白得嚇人。連日的操勞讓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年看起來憔悴不堪，眼下一片青黑，嘴唇也失去了血色。

“對不起，大姐......”他虛弱地說，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，“我太累了......”

陳大丫趕緊用干凈的布巾把弟弟裹住，又讓丫鬟去端熱粥。她看著弟弟單薄的身子，心疼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。

“慢點喝，”她扶著弟弟的后背，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著熱粥，“這幾天太辛苦了，等考完試好好休息。”

周琴坐在大廳里，聽著外面的動靜，眉頭緊鎖。她知道考試的艱難，但沒想到會如此折磨人。當陳大丫紅著眼圈走進來時，她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。

“大伯娘......”陳大丫的聲音哽咽，“有福他剛才在浴桶里睡著了，我怕......”她說不下去了，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。

周琴連忙起身，拉過陳大丫的手，“別擔心，孩子。去年四田的那個孩子不也是被人從考場里抬出來的嗎？最后不也挺過來了。”

“可是有福才十三歲啊，”陳大丫擦著眼淚，“我怕他撐不住下一場考試。他現(xiàn)在連走路都在打晃......”

“傻丫頭，”周琴輕聲安慰，“今晚讓他們好好休息。明天的干糧和補品我都準備齊全了，保管比第一場強多了。”

想到陳三樹第一場考試抽到最差的廁號都能挺過來，周琴心里也多了幾分底氣。但看著陳大丫擔憂的樣子，她又忍不住嘆氣。

這一夜，三個考生睡得昏天黑地。周琴特意讓人守在門外，生怕出什么意外。

天還沒亮，周琴就讓下人把人抬上馬車。一路上，三人都在補覺，連馬車的顛簸都沒能把他們搖醒。

直到馬車停在考場門口，他們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。晨光微熹，考場外已經(jīng)聚集了不少人。

“這次的干糧我特意準備了新式的餅子，”周琴一邊整理他們的衣襟，一邊叮囑，“加了水就能吃，比干啃強多了。希望你們這次運氣......”

“阿娘！”陳三樹臉一黑，打斷了她的話，“別提那兩個字！”

周琴趕緊閉嘴，看著三人走進考場。她站在原地，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，才轉(zhuǎn)身離開。

這一次，陳三樹的運氣確實不錯。他的號房在圍墻邊上，能看到半片天空，風也能吹進來。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案幾上，照得整個房間明亮溫暖。

看著整潔的號房，他心情輕快了不少。他把周琴給的干糧和水壺放好，開始審題。

考題比第一場簡單許多，都是些數(shù)學理論和計算題。沒有那些需要絞盡腦汁的難題，也沒有讓人頭疼的偏題怪題。

他用了一天時間答完前五題，然后趁著夜色休息。周琴給的餅子出乎意料的好吃，松軟可口，一個就能填飽肚子。這比第一場考試時啃干饅頭強多了。

后兩天，他專心解答后面的計算題。雖然題目不難，但計算量很大，稍有疏忽就會出錯。他一遍遍地檢查，直到最后一刻才完成。

交卷后，他第一個走出考場。陽光有些刺眼，他瞇著眼適應(yīng)了一會兒，才看清周圍的景象。

周琴遠遠看到他精神奕奕的樣子，提著的心終于放下。她快步迎上去，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。

陳二牛和盧陽煊隨后也出來了，雖然有些疲憊，但精神狀態(tài)還不錯。唯獨陳有福臉色蒼白如紙，走路都在搖晃。

回到莊園，周琴立刻請來大夫。陳有福躺在床上，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“大姐，對不起......”他虛弱地說，“我可能考不下去了。”

陳大丫再也忍不住，淚如雨下。她握著弟弟的手，感受著那微弱的脈搏，心如刀絞。

“傻孩子，”她抹著眼淚說，“你已經(jīng)是秀才了，比孟杰銘多了。阿娘在天之靈也會為你驕傲的。”

周琴端著補品走進來，看著床上蒼白的少年，心里一陣酸楚。“有福，你才多大？十三歲就中了秀才，已經(jīng)很了不起了。再等三年，你還是少年郎呢。”

她頓了頓，看了眼陳大丫，“我還沒讓人通知村里，就怕你阿爹又生事。你三叔三嬸那邊也瞞著，他們把希望都寄托在福生身上，要是知道你已經(jīng)中了秀才......”

房間里陷入沉默。陳有福閉著眼，淚水從眼角滑落。他知道大伯娘說得對，但心里還是忍不住難過。

外面?zhèn)鱽砟_步聲，是大夫來了。周琴和陳大丫趕緊讓開位置，看著大夫給陳有福把脈。

“氣血兩虛，身子虧空得厲害，”大夫搖著頭說，“這孩子太拼了，得好好調(diào)養(yǎng)一段時間。”

陳大丫連忙問：“大夫，要調(diào)養(yǎng)多久？”

“至少半年，”大夫一邊寫方子一邊說，“這段時間不能再讀書了，得讓身子慢慢恢復。”

周琴接過方子，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陳有福。少年閉著眼，睫毛微微顫動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“有福，”她輕聲說，“你已經(jīng)很棒了。接下來就好好休息，等身體養(yǎng)好了再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