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三樹笑道：“那就再買處院子。”

“可是馬上就要過年了...”魏管家欲哭無淚，“這個時候哪有人賣房子？再說，就算有，也來不及收拾布置啊！”

“那就先委屈他們擠一擠。”陳三樹拍拍魏管家的肩，“等過完年再說。對了，明天會有位教頭來，你準備一間上房。”

魏管家嘆了口氣，轉身去安排。

陳三樹站在院中，望著紛紛揚揚的雪花。農良的遭遇讓他心中沉重，朝堂上的爾虞我詐，功臣的悲慘下場，都讓他感到一絲寒意。

夜幕降臨，雪越下越大。莊園里燈火通明，處處都是護衛們的說話聲和走動聲。陳三樹站在書房窗前，看著院中的積雪，思緒萬千。

科舉、生意、護衛...一件件事壓在肩上，讓他有些喘不過氣。但他知道，這些都是必須面對的。

翌日清晨，晨霧籠罩著柳溪山莊，農良踏著露水前來。莊子里的下人們正忙著打掃院落，看到這位陌生的訪客，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。

農良神色沉穩，腳步不疾不徐。他先去尋了陳三樹，兩人在偏院低聲交談片刻，隨后便一同去見周琴。

書房內，周琴正在查看賬簿。聽聞腳步聲，她抬起頭來，目光落在農良身上。那一瞬間，她微微怔住了。

眼前這位看似普通的獵戶，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。那雙深邃如潭的眼睛，仿佛能看透人心，令人不自覺地心生敬畏。

“阿娘，這是農大叔。”陳三樹有些局促地介紹道。

周琴放下手中的毛筆，仔細打量著農良：“這位農大叔是......”

陳三樹搓著手，支支吾吾地解釋：“阿娘，老農曾經馳騁沙場，身手了得。這些年雖說以打獵為生，但功夫一點沒落下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周琴眼中閃過一絲了然，嘴角微微上揚，“要我說，不如請農師傅做領隊。就這氣勢，鬼見了都得繞道走。”

這話雖是玩笑，卻讓陳三樹眼前一亮。他偷偷瞄了農良一眼，見對方面色如常，心里更是佩服。

待農良離開后，陳三樹立刻追了上去，將周琴的提議說了。農良站在莊子門口，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，沉吟片刻，只道：“到時再議。”

春節過后，街頭巷尾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喧囂。茶館酒肆里，談論最多的便是即將到來的縣試。這是科舉改制后的首場考試，不少人都摩拳擦掌，躍躍欲試。

就連一些年過半百的賬房先生，也紛紛報了名。大家都說，這是朝廷給天下讀書人的一個機會，誰也不愿錯過。

二月初，周琴將陳二牛和陳有福叫到書房。

窗外梅花零星綻放，暗香浮動。周琴看著兩個孩子，強壓下心中的不安：“先生怎么說？”

“阿娘放心，老盧點評我的書法飛起，縣試應當能過。”陳二牛倒是顯得格外沉穩，眼神堅定。

陳有福撓了撓頭，憨厚地笑道：“大伯娘，我的字雖然不怎么樣，但保證認真寫。”

周琴緊緊攥著手帕，指節微微發白。她強笑道：“好，你們只管安心考試，其他的不用多想。”

魏管家適時進來稟報：“夫人，考試用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。筆墨紙硯、干糧水壺，還有防寒的披風，一樣不缺。”

目送兩人遠去的背影，周琴終于忍不住向杜嬤嬤傾訴：“你覺得這群人靠譜嗎？”

杜嬤嬤笑著安慰：“夫人何必如此擔心？三公子四公子下場時，也沒見您這般焦慮。再說了，兩位公子這些日子用功讀書，想必不會差。”

周琴輕嘆一聲，走到窗前。她這四個兒子中，長子承爵不愁，老三老四至少有秀才功名傍身。唯獨老二還是白丁，又不似老三那般有經商天賦，憨厚單純的性子最讓她牽掛。

三天的縣試，對周琴來說仿佛度日如年。她每日在佛堂誦經祈禱，盼著兩個孩子平安歸來。

終于等到考試結束，兩人風塵仆仆地回到家中。

“考得如何？”周琴急切地問，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。

陳二牛和陳有福對視一眼，卻對考試內容支支吾吾。反倒是說起考場見聞滔滔不絕，什么有人暈倒了，什么有人答卷寫得太多撕破了紙，說得繪聲繪色。

周琴心里一沉，強自寬慰道：“考完了就好，不要想太多。”

幾日后，縣試放榜。

魏管家一路小跑進來，臉上笑開了花：“夫人！二公子和有福公子都中了！老奴親眼看見的，兩個名字都在榜上！”

“當真？”周琴手中的茶盞“哐當”一聲落地，茶水濺濕了裙擺也顧不得了。

她顫抖著手指在榜單上一一尋找，終于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。那一刻，積壓在心頭的大石終于落地，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。

“去，賞全府上下一個月月錢！”周琴擦了擦眼淚，連聲吩咐，“快去盧家周家報喜！讓廚房準備酒席，今晚要好好慶賀！”

得知消息的陳大丫當即跪下，泣不成聲：“大伯娘大恩，大丫沒齒難忘......”

“起來說話。”周琴打斷她，語氣溫和，“你只管把日子過好便是。有福這孩子能有今日，也是他自己爭氣。”

第二天一早，周琴親自帶著兩個孩子去了盧家道謝。

錢氏見了周琴送來的謝禮，尤其是那套玉礪頭面，愛不釋手。這首飾精雕細琢，玉質更是上乘，一看就價值不菲。她連連說道：“夫人太客氣了，這禮太重了。”

盧宏承則對那方玉印愛不釋手。那玉印通體溫潤，印面雕工精湛，一看便知是難得的珍品。他小心收進書房，視若珍寶。

“兩個孩子能考中，全靠先生教導。”周琴誠懇地說，“這些禮物，不過是我們的一點心意。”

盧宏承捋著胡須笑道：“夫人言重了。二公子和有福公子都是好苗子，肯用功，肯鉆研。這次考中，也是他們應得的。”

回程路上，周琴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，心中百感交集。這一路走來，她付出了太多心血，如今總算看到了希望。

不過她很快又想到，這不過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。接下來還有府試、院試，路還很長。但至少，他們已經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