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三樹縮了縮脖子，聲音也低了下來：“宗爺爺也覺得我該下場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宗泰安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，“明年科舉改制，正是好機會。只是...”

老人欲言又止，目光中滿是擔憂。書房內一時陷入沉默，只有窗外的梧桐葉隨風輕響。

“說起來，你這些年在外面跑，也該安定下來了。”宗泰安忽然換了話題，“你母親常來問我，說擔心你在外面吃苦。”

陳三樹低頭擺弄著茶杯，沒有說話。

“我知道你心思活絡，做生意也有一套。”宗泰安繼續道，“但科舉之路不能就此放下。你可知道，明年的科舉改制意味著什么？”

陳三樹抬頭看向老師，眼中閃過一絲困惑。

“朝廷這次改制，就是要選拔真才實學之人。”宗泰安站起身，在書房內來回踱步，“不再是死記硬背，而是要考察實際才能。這不正合你意？”

陳三樹若有所思。確實，他當年棄考就是因為受不了那些死板的規矩。如今聽說要改制...

“再者，”宗泰安停下腳步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，“你在外面跑得再遠，終究要回來。功名在手，才能真正施展抱負。”

夕陽西下，余暉透過窗欞灑在書案上。陳三樹看著案上的書籍，心中思緒萬千。

“宗爺爺，”他終于開口，“您說得對，我確實該好好想想了。”

“這才像話。”宗泰安滿意地點頭，“明日就搬回學堂來住吧。你那些生意，暫時交給別人打理就是。”

陳三樹張了張嘴，還想說什么，卻被宗泰安揮手打斷：“不必多說，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你以前的房間了。”

看著老師堅定的神情，陳三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。他苦笑著點點頭，心想著明日該如何安排那些生意。

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，為宗府的庭院披上了一層薄紗。庭院內的梅樹傲然挺立，枝頭點綴著零星的紅梅，在這片素白中格外醒目。

陳三樹從宗泰安的書房里走出來，腳步略顯沉重。寒風吹過，他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斗篷，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那飄落的雪花上。

宗老先生的話語仍在耳畔回響：“三樹，你要記住，為官不是為了權勢，而是為了能夠真正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。”

他抬手輕輕拂去落在肩頭的雪花，眼神有些恍惚。這一路走來，他見過太多不公，也看到了太多無助的眼神。

“三哥！”

熟悉的呼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。抬頭望去，只見陳四田正快步朝這邊走來，腳下的積雪發出細微的咯吱聲。

“四田？”陳三樹微微一怔，隨即露出笑容，“你怎么來了？”

陳四田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哥哥面前，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形成一團團小云，“我特意來接你的。阿娘說今晚要給你接風洗塵，讓我務必把你帶回去。”

“接風洗塵？”陳三樹有些意外。

“可不是嘛！”陳四田拍了拍身上的雪，“二哥有福、紹謙和二丫他們都會來，大丫一家也到了。”

陳三樹眉頭微皺，“大丫一家？”

陳四田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，聲音也不自覺地壓低了，“三哥，你有所不知，二房那邊出了些事......”

他將孟氏替大丫擋刀，二叔畏首畏尾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。說到動情處，陳四田的聲音都有些發顫。

陳三樹聽完，雙拳不自覺地握緊，指節發白。寒風吹過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。

“二叔他......”陳三樹深吸一口氣，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怒火，“怎么能這樣？”

陳四田拉住哥哥的胳膊，低聲道：“三哥，這事已經過去了。現在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起，你晚上見了人可別說漏嘴。”

陳三樹緩緩點頭，目光望向遠處飄落的雪花，“我明白了。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？”

“對了，”陳四田想起什么，“三哥你回來了，最好差人去告訴阿爺阿奶一聲。魏管家前些日子送年禮回梧桐村，說老兩口一直念叨你，問你何時回來。”

聽到這話，陳三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。記憶中阿爺阿奶送他離開時的場景浮現在眼前，阿奶拉著他的手，一遍遍地叮囑他要照顧好自己。

“我知道了，待會就讓人去通知。”他輕聲應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愧疚。

兄弟倆一邊說著話，一邊向陳家走去。街道上行人不多，積雪將整個世界染成了一片銀白。

遠遠地，就看見周琴站在門口張望。看到兒子回來，她臉上立刻綻放出慈愛的笑容。

“三樹，快進來吧，你阿爹和兄弟姐妹們都等著呢。”

陳三樹快步上前，恭敬地向母親行禮。周琴拉著兒子的手，仔細打量著他的面容，眼中滿是心疼。

“瘦了不少，這些日子在外頭辛苦了吧？”

“不辛苦，”陳三樹笑著搖頭，“能為家里做些事，我心里高興著呢。”

堂屋里，陳家人已經聚集一堂。爐火燒得正旺，將整個屋子都暖融融的。

陳三樹一一向長輩們問安，又與兄弟姐妹們寒暄。屋子里充滿了歡聲笑語，仿佛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。

“三叔！”小陳清瀾一下子撲到陳三樹懷里，圓圓的小臉蛋上滿是笑容，“你終于回來啦！”

陳三樹輕輕摸了摸侄女的頭，從行囊里取出一個精致的木匣，“這是給你的禮物。”

小丫頭迫不及待地打開木匣，里面是一個晶瑩剔透的平安玉鎖。玉鎖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，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。

“哇！好漂亮！”陳清瀾愛不釋手，抱在懷里不撒手。

接著，陳三樹又從行囊里取出其他禮物，一一分發給家人。

“阿娘，這是從邊關帶回來的玉石，聽說有養人的功效。”他將一個較大的木匣遞給周琴。

周琴打開一看，里面竟是滿滿一匣子的上等玉石。每一塊都晶瑩剔透，品相極好。

“這么多！”周琴驚訝地瞪大了眼睛，“三樹，你這是花了多少銀子啊？”

“阿娘放心，”陳三樹笑著解釋道，“這些玉石在玉門城很便宜，若不是帶不動，我還想多買些呢。”

周琴這才放下心來，轉頭對歐志語說道：“志語，你不是最擅長做首飾嗎？這些玉石就交給你來安排如何？”

歐志語受寵若驚，連連點頭，“多謝阿娘信任，肯定充分發揮價值，做些精致的首飾出來。”她越說越興奮，眼中閃爍著創作的光芒。

“阿娘，玉石堆積如山，我能不能留些邊角料，做些金鑲玉的首飾放在鋪子里售賣？”

“一切由你做主，”周琴笑著點頭，“我相信你的眼光。”

歐志語感激地看了陳三樹一眼，心中暗暗感慨這個小叔子的慷慨。

夜深了，眾人才依依不舍地散去。陳三樹回到自己的房間，卻怎么也睡不著。

他起身走到窗前，推開窗戶。外面的雪已經停了，月光灑在積雪上，將整個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