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深，繁星點點。陳巧竹站在窗前，望著遠處的燈火闌珊。她知道，兩個兄弟此刻一定睡不著覺，正在各自房中輾轉反側。

果然，第二天一早，陳巧竹就看到兩個頂著黑眼圈的兄弟。陳三樹的衣襟都扣錯了扣子，陳四田的發帶也歪歪斜斜的。

“看來是一夜沒睡好。”陳巧竹心道，嘴角微微上揚。

馬車在石板路上緩緩前行，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。陳四田坐立不安，終于忍不住又問：“巧竹姐姐，真的治好了？”

陳巧竹搖搖頭，發髻上的珠釵輕輕晃動：“嚴格來說，只是癥狀得到了很大改善。要完全痊愈很難，但只要堅持治療，身體狀況有望好轉，反而會慢慢好轉。”

車廂里一時安靜下來，只聽得見馬蹄聲和遠處早市的喧囂。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，在三人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。

到了周家，冬竹嬸開門見到他們，驚訝道：“三公子、四公子、陳小大夫，今兒怎么這么早？奶奶還在睡大覺。”她的圍裙上還沾著面粉，顯然正在準備早飯。

“外祖母還在睡？”陳三樹有些意外。記憶中，外祖母一向天不亮就起床，從不貪睡。

冬竹嬸將他們請進屋，很快端上了一碗碗冒著熱氣的海鮮粥和精致的點心。粥的香氣在屋內彌漫，勾人食欲。

陳四田皺眉：“海鮮不是不能吃嗎？”他記得外祖母的病一向忌口，海鮮更是碰都不能碰。

“是我開的。”陳巧竹解釋道，手指輕輕點在桌面上，“適量無妨，我還特意配了些香料中和寒性。這些香料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，能夠調和陰陽。”

兄弟倆將信將疑地嘗了一口，只覺得暖意融融，精神為之一振。粥的味道鮮美卻不膩口，隱約能嘗到一絲藥香，但并不影響口感。

這時，梨氏從屋里走出來。她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裙，步履穩健，與之前蹣跚的模樣判若兩人。

陳三樹和陳四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腳步，發現拐杖幾乎成了擺設。兩人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。

更讓他們震驚的是，苗氏也出來了。她只靠一根拐杖就能自如行走，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茫然。

“三樹、四田、陳小大夫，你們來啦。”苗氏準確地走到桌邊坐下，動作自然流暢。

“大舅娘，您能看見了？”陳三樹激動地問，聲音都有些發顫。

“能看到個大概。”苗氏笑道，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，“雖然不夠清楚，我心里美滋滋的。以前連光影都分不清，現在至少能看到人影了。”

陳四田立刻向陳巧竹深深一拜：“巧竹姐姐醫術高明，我實在佩服！”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真誠的敬意。

陳巧竹連忙擺手：“這都是師父教導有方。不過我還需要多加歷練，準備四處游歷。”她的目光望向遠方，仿佛已經看到了遠方的山水。

“要走？”梨氏頓時不舍，眼中泛起水光，“外面那么危險，你一個小姑娘...”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擔憂。

“是啊。”陳三樹也道，手指不自覺地握緊，“不如去都城找我娘，那里病人多，有我娘照應你也安全。”

“這個主意好啊！”梨氏眼睛一亮，笑瞇瞇地看著陳巧竹，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，“去都城既能長見識，又能繼續學醫看病，兩不耽誤。”

陳巧竹站在堂屋的門檻邊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。陽光從窗欞間斜斜地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。她抿了抿唇，眼神閃爍，心中拿不定主意。

一旁的陳四田察覺到她的猶豫，適時開口：“巧竹姐姐，小丫不就在都城嗎？你們許久未見，若是知道你來了都城都不去尋她，她肯定要傷心的。”說著，他還故意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。

這話正戳中了陳巧竹的軟肋。她抬頭看了看滿臉期待的陳四田，又看了看梨氏慈愛的目光，心中的天平逐漸傾斜。片刻后，她輕輕點了點頭：“好吧。”

陳三樹在一旁看著這一幕，朝陳四田豎起大拇指。這小子現在說話越發有章法了，知道如何說服人。他想起當初陳巧竹給梨氏苗氏治病的情形，那熟練的手法和準確的診斷，讓他對這個堂妹的醫術徹底服氣。

“既然打算前往帝都，”陳三樹沉吟道，“還是要等府試結果出來，到時候你跟著信一起去比較穩妥。”

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，白氏端著一碗剛熬好的湯藥進來。聽聞陳巧竹要去都城的消息，她手一抖，差點打翻了碗。

“巧竹啊，”白氏放下藥碗，拉著陳巧竹的手，語氣焦急，“你一個姑娘家，千里迢迢去都城，這怎么行？要不還是留在家里吧？”

見陳巧竹為難的樣子，陳三樹連忙解釋：“阿奶，巧竹去都城還有個重要原因，她要去尋周琴。”

此話一出，白氏的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。她不僅不再勸阻，反而神神秘秘地拉著陳二牛去寫信。

“阿奶，”陳二牛一頭霧水，“寫信的事找三樹四田更合適啊，他們學問好，字也漂亮。”

白氏把他拽進書房，輕手輕腳地關上門，壓低聲音道：“這是要給你阿娘商量三樹四田的婚事，怎么能讓他們知道？”

陳二牛聽完信的內容，驚得眼睛都瞪圓了：“阿奶，您是想撮合我們家與陳叔府上的親事？”

“這有什么不好？”白氏笑瞇瞇地說，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，“巧竹那丫頭醫術了得，要是成了自家人，以后小病小痛都能省下診費。再說了，你看看三樹四田，哪個不是品性端正、前程似錦的好后生？”

陳二牛無奈，只得按白氏的話寫下去。寫完后，他特意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“以上皆是阿奶原話，與我無關”，生怕日后被人找麻煩。

幾日后，府試放榜的日子終于到了。

魏管家一大早就讓人守在榜下，名單一出來，魏三就跑得飛快，一路上差點撞倒好幾個路人。他氣喘吁吁地沖進院子，高聲喊道：“幾位公子少爺們，全中了！”

陳二牛立刻讓人放鞭炮慶賀，整個院子里鞭炮聲此起彼伏，喜氣洋洋。他自己則趕緊回房給周琴寫信，想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她。

宗柔婉聞訊帶著賀禮來訪，一群少年在月下舉杯暢飲。夜風徐徐，帶著初夏的溫熱，吹得人心里癢癢的。

酒過三巡，宗柔婉的臉頰微紅，借著酒勁湊到陳巧竹跟前：“聽說你要去都城找周大娘？”

陳巧竹點頭，眼神有些迷離。

“收拾好行李了嗎？”宗柔婉又問。

陳巧竹又點點頭，伸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。

宗柔婉笑得意味深長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：“準備什么時候啟程？”

“明早。”陳巧竹嘆了口氣，“不過照這樣喝下去，怕是起不來。”

“別擔心！”宗柔婉猛地站起來，身子晃了晃，扶著桌子才站穩，“魏管家！備馬車，再準備些好酒，咱們去船上繼續！”

夜色漸深，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。酒意上涌，一群人說說笑笑地往碼頭走去。魏管家雖然覺得不妥，但看著少爺小姐們興致高昂，也不好多說什么，只得默默跟在后面照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