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緩緩駛過街道，陳二牛和瓦礫站在車轅上，瞇著眼在人群中搜尋。街道兩旁早已擠滿了送考的親眷，他們費了好大勁才在人潮中找到了陳三樹和陳四田的身影。

“可算是找到了。”瓦礫松了口氣，扯著嗓子喊道，“三少爺！四少爺！”

白氏聽到喊聲，連忙回頭張望。待看清是自家馬車，她頓時紅了眼眶，顫巍巍地扶著梨氏的手臂迎了上去。

“可帶夠了筆墨紙硯？”白氏拉著兩個孫兒的手，絮絮叨叨地問著，“這一進去就是四天，里頭吃食如何？床鋪又是什么樣的？”

陳三樹和陳四田對視一眼，耐心地回答著祖母的問題。

“文舍里的伙食很簡單，就是饅頭咸菜，偶爾會有一些肉湯。”陳三樹輕聲說道，“床鋪也不太舒服，就是一張木板床，連床褥都沒有。”

“這...這...”白氏頓時淚如雨下，手指緊緊攥著帕子，“若不是讀書人都要經此一遭，我真想讓你們打消科考的念頭。”

梨氏在一旁安慰道：“嬸嬸莫急，三樹和四田都是有福氣的，這點苦算什么。”

天色漸亮，文舍大門緩緩打開。數千名考生排成長隊，依次接受檢查。四名提燈小童手持燈籠，引領考生分別進入四個考場。

白氏望著那些威嚴的士兵，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緊緊盯著兩個孫兒的背影，直到再也看不見。

“回吧。”白氏嘆了口氣，興致缺缺地說道。

接下來的四天，白家主母熬日子如同過了一世。閑來無事就去梨氏那邊坐坐，與她說說話解悶。有時也會去看看苗氏，順便觀摩陳巧竹給人看病。

這日午后，她看見陳巧竹正在給苗氏上眼藥，不由得好奇湊近：“這是什么藥？以前沒見你用過。”

陳巧竹手上動作不停，輕聲解釋道：“阿婆，治病也要講究循序漸進。郭大娘之前病情嚴重，不能用猛藥，所以我用熏法。現在她情況好轉，可以直接用藥膏了。”

“這藥膏里有五毒，藥效霸道但見效快。”

“五毒？”白氏嚇了一跳，“就是蝎子蜈蚣那些？這...這不會有危險吧？”

陳巧竹微微一笑：“五毒乃是長蟲、鉗子、四腳蜥、百足蟲、癩蛤蟆。毒物用得好是良藥，良藥用不好也成毒藥。一般大夫不敢用，因為用量把控不好會要人命。”

“這...這...”白氏急得直跺腳，“巧竹啊，你可要當心些。”

梨氏見狀笑道：“嬸嬸莫急，陳小大夫醫術高明著呢。你看苗氏的眼睛，跟著陳小大夫治了一個多月，現在已經能看見人影了。”

苗氏連連點頭：“是啊是啊，我這眼睛治了這么久都不見好，現在總算有了起色。”

“當真？”白氏驚訝不已，仔細打量苗氏的眼睛。

梨氏笑著說：“不光是苗氏的眼睛，我這腿也好多了。以前晚上疼得睡不著，現在能睡個安穩覺了。你看我這氣色，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？”

白氏這才注意到，梨氏確實比之前紅潤了許多，連白頭發都少了不少。她不由得感嘆：“還真是，你這氣色好了不少。這是怎么做到的？”

“都是陳小大夫的功勞。”梨氏笑瞇瞇地看向陳巧竹，“她不光給我開藥，還教我一些養生的法子。”

白氏立刻眼巴巴地問：“巧竹啊，能不能幫阿婆也治治？我這腰腿也不太利索。”

陳巧竹被逗笑了：“阿婆您沒什么大病，不用吃藥。我給您開個調理的藥膳方子，長期食用就行。”

“那敢情好。”白氏喜笑顏開，“我這就讓廚房準備。”

四天后，陳三樹和陳四田終于從文舍里出來了。

魏管家早就準備好了熱水和上好的沐浴皂，還特意讓廚房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。

兄弟倆洗漱完畢，享用了一頓美味的晚餐后，便躺在院子里的搖椅上休息。

“這幾天可真是累壞了。”陳四田伸了個懶腰，“那木板床睡得我渾身酸痛。”

陳三樹笑道：“等放榜了，咱們就能知道結果了。”

“三樹哥哥，四田弟弟。”陳巧竹提著藥箱走來，“我有事想跟你們商量。”

“巧竹姐姐請坐。”陳四田忙讓出位置。

陳三樹遞上點心：“剛從奶奶家溜達回來？”

陳巧竹輕輕應了一聲，隨即說道：“再過幾日我就得離開了。”

“為什么？”陳三樹臉色一變，“怪我們伺候得不周全？府試已經結束了，我可以帶你四處游玩。”

“不是的。”陳巧竹搖搖頭，“我想走南闖北給人看病，增長見識。這段時間在鎮上，我發現很多人都有眼疾，但大多數大夫都不會治。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，或許能找到更好的治療方法。”

“不行！”陳三樹急道，“你一個姑娘家怎能到處亂跑？這太危險了。”

陳四田倒是冷靜許多：“巧竹姐姐，老太太和舅媽的病情都好轉了沒？”

“已經好得差不多了。”陳巧竹說道，“我留下了詳細的藥方，讓他們按時服用就行。”

“那你打算去哪里？”陳三樹皺眉問道。

陳巧竹沉吟片刻：“我聽說都城有個專門治眼疾的大夫，想去拜訪學習。”

“都城？”陳三樹更加擔心了，“那么遠的路，你一個人怎么去？”

“我自有打算。”陳巧竹淡淡地說，“我已經決定了，希望你們能理解。”

陳三樹還想說什么，卻被陳四田攔住了：“三哥，巧竹姐姐既然已經決定了，我們就不要再勸了。不過...”

他轉向陳巧竹：“姐姐，我們擔心你的安全。不如這樣，我讓瓦礫跟著你一起去，如何？”

陳巧竹猶豫了一下：“這...”

“就這么定了。”陳三樹立刻說道，“瓦礫武功不錯，由他護送你去都城，我也能放心些。”

陳巧竹看著兩兄弟關切的眼神，終于點頭答應：“好吧，那就麻煩瓦礫了。”

夜色漸深，院子里響起陣陣蟬鳴。陳巧竹望著滿天繁星，心中五味雜陳。

陳巧竹看著眼前兩個急切的兄弟，心中不禁有些好笑。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簾子灑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茶香。

“等兩年后就知道結果了，若是有進步就繼續，若是沒有，我再給你介紹幾位名醫指點。”陳三樹一臉認真地說道，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，顯示出內心的焦慮。

“是啊是啊，巧竹姐姐，你就留下吧。”陳四田連連點頭附和，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，“我們府上的條件不差，你想要什么藥材都可以。”

陳巧竹抿嘴一笑，輕聲道：“可是周家阿婆和郭大娘的病情已經好轉了。”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，目光中帶著幾分狡黠。

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，炸得陳三樹手一抖，茶水灑了一桌。熱茶濺在他的手上，他卻渾然不覺，只是瞪大了眼睛。

“你說什么？治、治好了？”陳三樹結結巴巴地問，聲音都變了調。他猛地站起身，椅子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。

陳四田更是呆若木雞，半天說不出話來。他的嘴巴微微張著，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。

看著兩人震驚的模樣，陳巧竹心中暗笑。她放下茶杯，面上卻一本正經道：“明日隨我去周家看看便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