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柔婉沒理會他的嘲諷，轉向老婦人溫聲說道：“老人家，隨我進去吧。”

老婦人感激地點頭，小心翼翼跟在宗柔婉身后。她的步伐有些蹣跚，似乎走了很遠的路。

門房見是宗柔婉，立刻恭敬行禮：“小姐。”

“這位老人家是我的客人。”宗柔婉淡淡說道，語氣不容置疑。

進了學堂，老婦人終于松了口氣，臉上的緊張稍稍緩解：“多謝小姐相助，要不是你，老婆子還不知道該怎么辦。”

宗柔婉仔細打量著老婦人，總覺得有幾分眼熟，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。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，有著歲月留下的痕跡，卻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輪廓。

“老人家是來找人的嗎？”她溫聲問道。

“是啊，來看我的兩個孫兒。”老婦人眼中流露出慈愛之色，聲音有些哽咽，“他們在這里讀書，已經大半年沒回家了。”

宗柔婉正要詢問，忽然看見遠處走來兩個熟悉的身影。陳三樹和陳四田穿著樸素的青衫，正說說笑笑地走近。

兩兄弟見到宗柔婉，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：“柔柔，再次給宗老送來滋補的湯羹？”

宗柔婉點頭，忽然靈光一閃：“我知道了！老人家和三樹、四田長得很像！”

話音未落，兩兄弟的臉色驟變。

“阿奶！”陳三樹驚呼出聲，聲音中帶著難以置信。

老婦人這才認出孫兒，又驚又喜：“可算找著你們了！老婆子走了三天，總算見著你們了！”

“阿奶怎么來了？”陳四田連忙上前，扶住老人家的胳膊，“您這一路上怎么來的？”

“想你們了，就來看看。”老婦人顫抖著手從懷里掏出包袱，“給你們帶了些干糧，都是你們愛吃的。”

宗柔婉看著這溫馨一幕，心中百感交集。當年她被拐賣時，正是陳家收留了她。那時她才八歲，若不是陳家，她現在會是什么樣子，想都不敢想。

“阿奶，這位是宗柔婉，當年被我娘救下的姑娘。”陳四田介紹道，眼中帶著幾分自豪。

老婦人恍然大悟：“原來是你！難怪這么熱心幫我。當年你那么小，現在都長這么大了。”

宗柔婉笑著行禮：“見過陳奶奶。您的兩個孫子在學堂里很用功，老師們都夸他們。”

“好孩子，好孩子。”老婦人拉著宗柔婉的手，眼中滿是慈愛，“你也是個好的，難怪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。”

遠處，柳玉寒和嚴魁陰沉著臉看著這一幕。

“柳兄，你這表妹未免太不給你面子。”嚴魁冷笑道，“竟然和那些下等人如此親近。”

柳玉寒淡淡瞥了他一眼：“屠兄還是管好自己吧。我的家事，不勞你操心。”

嚴魁臉色一僵，訕訕閉嘴。他知道柳玉寒雖然看不起平民，但更討厭別人對自己的家事指手畫腳。

宗柔婉安排陳奶奶在學堂休息，又讓人準備了熱湯和點心。看著老人家滿足地喝著熱湯，她心中暖暖的。

“柔柔，謝謝你。”白氏真誠地說道。

“老夫人太客氣了。”宗柔婉眉眼彎彎，聲音清脆悅耳，“您和三樹他們是一家人，我自然要好好照顧。”

陳三樹站在一旁，不時用余光打量著白氏的神色。他能感受到老人家的局促，輕聲道：“阿奶，我跟四田得趕回課堂了，讓柔柔妹妹送你一程可好？”

“這...”白氏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，目光在地上游移。

“大娘不必拘謹。”宗柔婉上前一步，親昵地挽住白氏的手臂，“我知道附近有家點心鋪子，咱們去嘗嘗？”

陳四田見狀，忙道：“阿奶，柔柔姐待人最是熱情，您就放心跟她去吧。”

白氏勉強點頭，任由宗柔婉拉著往前走。她能感受到路人投來的好奇目光，不由得縮了縮脖子。這位宗家大小姐一身繡著海棠花的淡粉色裙裾，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氣度，而自己卻穿著素凈的褐色布衣，兩人走在一起，顯得格格不入。

街上行人漸多，有認出宗柔婉的，紛紛行禮問好。宗柔婉一一回應，態度溫和有禮。白氏暗自嘆氣，這樣的貴女，舉止言談都是從小培養出來的，哪是她這種鄉下老太太能比的。

不多時，兩人來到梁氏茶點坊。店鋪不大，但收拾得干凈整潔，柜臺后的沈娘子正在忙碌，抬頭見到白氏頓時驚喜。

“這不是親家老太太嗎？”沈娘子快步迎上前，“您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？”

宗柔婉見她們相識，笑道：“原來是周嬸啊，那我就放心了。大娘，您和周嬸好好聊，我去給您挑些點心。”

白氏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，只見宗柔婉轉身去了柜臺，不一會兒就買了兩份精致的點心，其中一份特意送到白氏手中。

“大娘嘗嘗，這是歐氏的招牌桃酥。”宗柔婉說完，又道，“我還有些事要辦，就先告辭了。”

等宗柔婉離開，沈娘子趕緊拉著白氏坐下，“老太太，您和宗家大小姐怎么會一起來？”

白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，將手中的點心放在桌上，“她認識三樹他們。這宗小姐常來你這兒？”

“不常來，”沈娘子搖頭，“不過她經常去柳溪山莊找三樹，和我家志語也熟識。”說著，她仔細打量白氏的表情，“老太太是不是對宗小姐有什么想法？”

白氏苦笑，“人家是高門大戶，我們這樣的人家高攀不起。”

“老太太這話就不對了，”沈娘子連忙說，“您兒媳婦都被封侯了，在秀州府誰還敢說您家門第低？”

“那不一樣。”白氏擺擺手，眼中閃過一絲落寞，“人家是幾代積累下來的家業，規矩禮儀都是從小學起。我們不過是...”她頓了頓，“泥腿子出身罷了。”

沈娘子見白氏心事重重，趕緊轉移話題，“來，嘗嘗這個桃酥，還是您教我的方子呢。這些年，多虧了您指點，我們家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好。”

白氏勉強扯出一絲笑容，又問起沈娘子家中的事，“你家小子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吧？”

沈娘子臉上閃過一絲喜色，卻又很快掩飾住了，“是該操心了，不過孩子他爹說不著急，讓志語先把功名考取了再說。”

兩人又聊了許多家長里短，直到申時將近，白氏這才起身告辭。沈娘子非要送她一程，一直送到巷口才依依不舍地轉身回去。

回到家中，沈氏見婆婆神色不對，連忙上前攙扶，“娘，您這是怎么了？可是在外頭受了什么委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