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小玉頓時紅了臉，連耳根都燒得通紅：“二表哥，二表嫂，你們聽錯了！”

陳二牛夫婦笑意更深，上前給周琴請安。周琴含笑看向歐志語：“你來得正好，昨日你娘那性子，扔下銀子就跑，連還都還不成。還說什么要分我鋪子的利錢，想必是賺得不少。”

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錢袋：“不過我不缺這些，你收著吧。往后你娘若還執意要給，你就收著。”

歐志語剛要開口推辭，就被周琴一個眼神制住，只得乖乖收下銀子。

周小玉看得眼熱，連忙撒嬌道：“好姑母，求您指點迷津！”

她仔細想了想自己的優勢：“我最熟悉的是城南，那邊多是賣海鮮的鋪子，常有商船在渡口停靠。”

“這不正好！”陳二牛眼前一亮，“人多，又有往來商船，做吃食準不會虧。”

周琴點頭贊許：“繼續說說你的想法。”

陳二牛正色道：“渡口那邊跟柳灣鎮差不多，表妹獨自撐不起這么大的買賣，不如開個小面館，賣些湯水點心。不過城南這樣的店怕是不少。”

“二表哥說得對，也不對。”周小玉搖頭，眼中閃過一絲明悟，“城南的鋪子都在富戶手里，窮人買不起，人人都在做小本生意。曾經我也想當個小商販，遺憾的是連最基本的揉面都不懂。”

“那你會燴魚嗎？”周琴眼中閃過一絲精光。

周小玉立刻挺直腰板，像個等待檢閱的小兵：“會！我擅長料理水產！”

“那就好辦了。”周琴笑道，“在渡口附近租個鋪子，賣醉香魚片、酸菜魚片、海鮮煲、蝦餅魚餅，貴的便宜的都有，保準窮人也吃得起。如何？”

周小玉聽得兩眼發亮，這些吃食她從未聽說過，光是聽名字就覺得新奇。

周琴當即讓陳二牛把梨氏幾人請來，親自下廚教周小玉。廚房里很快飄出誘人的香氣，引得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張望。

梨氏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，驚得說不出話來。那紅彤彤的醉香魚片上飄著青翠的蔥花，酸菜魚片的湯色濃郁誘人，海鮮煲里的貝類鮮嫩多汁，金黃的蝦餅魚餅外酥內軟。

“這、這都是你做的？”梨氏不可思議地看著周琴，“你什么時候會的？”

“阿奶，是真的！”周小玉連忙作證，“我親眼看見姑母做的！”

梨氏嘗了口醉香魚片，辣得直抽氣，可這味道實在太香，忍不住又夾了第二筷子。苗氏不太能吃辣，倒是對酸菜魚情有獨鐘，連連稱贊。莊實更是一口接一口地吃著蝦餅魚餅，根本剎不住車。

“小秋一個人忙得過來嗎？”莊實放下筷子，擔憂道，“又要殺魚又要煮，還要招呼客人。”

“你跟著去不就得了。”周琴笑道，“把地都佃出去，你們兩口子專心開店。”

最后商議的結果是，周家將田地全部佃出，周小玉和莊實一起去城南開店。周琴不僅教會了他們做菜的手藝，還幫忙物色了一間臨街的鋪子。

開張那天，周家酒肆門前熱鬧非凡。附近的漁民都得了消息，紛紛前來捧場。就連蘆港村的村民也派人來看熱鬧，第一時間把消息傳回了村里。

周小玉站在店門口，看著來來往往的客人，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。她知道，這是一個新的開始，一個充滿希望的開始。

與此同時，村長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寧，夜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。窗外的月光透過紙窗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，他翻來覆去，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那天的場景。

“當家的，你又睡不著了？”村長婆娘輕聲問道，手里攥著一塊已經揉皺的手帕。

村長嘆了口氣，從床上坐起來，“自從那天見了周琴，我這心里就跟壓了塊礪頭似的。”

“你說周家在城南開了鋪子，以后咱們村的人去了會不會被他們為難？”村長婆娘一邊熬藥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，眼角的皺紋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深邃。

村長聽了這話，臉色更加難看，額頭上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淌。他抬手擦了擦，聲音有些發顫：“如今說這些都是白搭？你也看到韓蓮她娘那天是什么樣子，我現在想起來還后背發涼。”

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：韓母被打得皮開肉綻，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模樣，至今讓村里人談之色變。每每想起，村長都忍不住打個寒顫。

“唉，這事兒也怪我們。”村長婆娘放下藥碗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自責，“當初要是能勸住韓蓮她娘，也不至于鬧到這個地步。”

村長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地看著窗外。月光下，海浪拍打著礁石的聲音格外清晰。

村長婆娘嘆了口氣，放下藥碗，挎起籃子往外走，“我去看看韓蓮家。”

韓家此時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。院子里的花草都蔫蔫的，連平日里活蹦亂跳的雞都沒了精神。

韓母臥病在床，韓蓮寸步不離地照顧著。屋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，混合著海風的咸腥，讓人喘不過氣來。家中只有韓父和韓云出門，但父子倆都沉默寡言，除了出海打漁，幾乎不與外人交談。

“阿梅，你娘的傷好些了嗎？”村長婆娘放下帶來的野菜，關切地問道。她的目光落在韓蓮憔悴的臉上，心里一陣酸楚。

韓蓮強忍著淚水，聲音有些哽咽，“快好了，再過些日子就能下地了。”她低著頭，不敢直視村長婆娘的眼睛。
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村長婆娘點點頭，猶豫了一下，還是開口道：“對了，你的親事...”

話未說完，韓蓮的臉色就變了。她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，指節泛白。

“怎么了？”村長婆娘心里一沉，預感不妙。

韓母在屋里聽到這話，頓時氣得捶床，“那魏家要退婚！連彩禮都不要了！”她說著說著就咳嗽起來，臉色漲得通紅。

“什么？”村長婆娘大驚，“這是為什么？”

“還不是因為...”韓母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，“還不是因為那天的事情傳開了，魏家說不能要個和周家有過節的兒媳婦。”

村長婆娘眼珠轉了轉，湊近床邊低聲道：“要不，你去周家認個錯？畢竟你是孩子親娘，說不定...”

韓蓮聽了這話，渾身一顫。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窗外，那里能看到渡口的方向。

自從見識過周琴的手段，她就再也不敢有那些非分之想。那個曾經在她夢里出現過無數次的身影，現在只會讓她心生恐懼。

可村長婆娘的話像一顆種子，在她心里生了根。她開始想象，如果真的去道歉，是不是一切都能重新開始？

夜深人靜時，韓蓮躺在床上，聽著母親痛苦的呻吟聲，心如刀絞。她想起了那個被自己拋棄的孩子，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。

第二天一早，韓蓮換上干凈衣裳，來到渡口的面館。晨光熹微，海風帶著咸腥味拂過她的臉龐。

周小玉正在收拾桌椅，一見是她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，“你來做什么？”

“小秋，我知道錯了...”韓蓮低聲下氣地說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哀求。

“知道錯了？”周小玉冷笑一聲，眼神里滿是譏諷，“你要是沒聽說我姑母的身份，今天會來認錯嗎？”

韓蓮的臉瞬間漲得通紅，她張了張嘴，卻說不出話來。

“趁我還沒發火，趕緊滾！”周小玉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，手里的抹布重重地摔在桌子上。

韓蓮站在原地，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。海風吹起她的衣角，也吹散了她最后一絲希望。

她知道，自己永遠失去了那個孩子。不僅如此，她還連累了整個家庭，讓母親受傷，讓妹妹的婚事泡湯。

回家的路上，韓蓮看到村里人對她指指點點，壓低聲音竊竊私語。她加快腳步，卻怎么也逃不開那些異樣的目光。

村口的老槐樹下，幾個婆子正在閑聊。

“聽說了嗎？魏家退婚了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，誰家敢要這么個兒媳婦？”

“這韓家也是倒了八輩子霉，怎么就攤上這么個事兒。”

韓蓮低著頭快步走過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。她突然明白，有些錯誤一旦犯下，就再也無法挽回。

夕陽西下，海面上泛起金色的波光。韓蓮站在家門口，看著父親和哥哥從海上回來。他們的背影比以前更加佝僂，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