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，周琴來到了荒地，眉頭緊鎖。初夏的陽光毒辣，照得人睜不開眼，遠處的山丘起伏綿延，雜草叢生，蟬鳴聲此起彼伏。

魏管家在一旁搓著手，汗水順著額頭滑落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忐忑：“夫人，實在是抱歉。柳溪山莊附近的地都被人占了，這是唯一能找到的五百畝地了。”

“這地......”周琴踱步向前，目光掃過起伏的山丘。雜草比人還高，蚊蟲嗡嗡作響，遠處還能聽見蛇類游動的沙沙聲。

魏管家趕緊補充：“老農們說這山丘不高，整理一下還能種地。最重要的是，這種地形不用交賦稅！”說著，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，“而且價格便宜，二百兩銀子就能拿下。”

周琴輕嘆一聲，眼中閃過一絲無奈：“要不再找找其他莊子？”她抬手拂開一只嗡嗡作響的蚊子，臉上露出些許厭惡。

“這......”魏管家猶豫片刻，壓低聲音道，“若是打聽莊子，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夫人您也知道，最近城里不少人家都在打探您的消息。”

一陣風吹過，帶起漫天塵土。周琴下意識抬手擋住口鼻：“你說得對。現在想巴結我的人家太多，買莊子這事一傳出去，怕是要欠一堆人情。”

魏管家暗自松了口氣，帶著周琴繞著地界走了一圈。途中幾次遇到蛇蟲，把魏管家嚇得直跳腳，但他還是堅持帶著周琴查看每一處地形。

“這塊平地倒是不小，五六十畝的樣子。”周琴停下腳步，指著一片相對平整的地方，“勉強夠建個別苑。”雖然心里還有些不滿意，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。

得到首肯，魏管家立刻進城辦手續。知府聽說是廣恩伯要買地，立即派了吏官帶人前來丈量。可一進荒地，衙役就被蛇咬傷了幾個，紅螞蟻更是讓人抓耳撓腮，叫苦連天。

等專業人士清理完荒地，魏管家臉色大變，急匆匆找到周琴：“夫人，出事了！”他氣喘吁吁，臉上的表情比見了鬼還難看。

“怎么了？”周琴皺眉，心里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。

魏管家領著周琴趕到現場。荒草已被清理一空，地面灑滿了驅蟲的殼灰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。

“夫人小心，別往前走！”魏管家一把攔住要上前的周琴，“這地下有古怪。水利官說，這片地原本是個沼澤，地底下足足兩三丈深全是爛泥漿。”

周琴的心一下沉了下去，目光掃過四周。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荒地，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隱患。

“不過土質倒是肥沃，種莊稼沒問題。”魏管家趕緊說，生怕周琴失望，“要么就挖成池塘，養些魚蝦也是好的。”

周琴揉了揉太陽穴，眉間的褶皺更深了：“沒地方建房子，這算什么莊子？”

魏管家見狀，連忙帶著她爬上一處山坡：“夫人您看，這山丘下是礪頭地基，可以平整出一塊地來建別苑。山坡上種些果樹花木，其他山丘可以開荒種地。”

“這設計......”周琴看著陡峭的山坡，眉頭緊鎖，“以后上下得爬多少臺階？”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。

魏管家又帶她轉到另一邊：“這里有條溪流，灌溉不成問題。荒地那邊還能打井。”他指著遠處一條細細的水流，“水利官說這水質很好，可以直接飲用。”

周琴沉默良久，目光在荒地和山丘間來回掃視。雖然地形不盡如人意，但好在價格便宜，而且免賦稅。若是好好規劃，未必不能成為一處好莊子。

“罷了，就這樣吧。”她最終下定決心，“對了，這么折騰下來得花多少銀子？”

魏管家笑道：“父母官收下一個小小的心意，還派人幫忙整理地形。而且這五百畝地都免賦稅！這可是天大的好事。”

“這倒是意外之喜。”周琴終于露出笑容。雖然地形不好，但這價格確實讓人無法拒絕。

“對了。”魏管家又道，“夫人要的鋪子我也看好了。一間在主街，比聚寶軒小些，豪擲千金砸下將近九百銀子。位置很好，就在聚寶軒對面，來往的客人不少。”

周琴點點頭：“那間酒鋪呢？”

“在城西，老東家要去云州，急著脫手，八百兩就拿下了。”魏管家得意地說，“鋪子雖然舊了些，但地段不錯，而且有固定的老客人。”

“酒鋪生意應該不少人想要吧？”周琴若有所思地問。

“是啊，但我直接付錢，老東家就答應了。”魏管家笑道，“現在城里的人都喜歡賒賬，能一次性付清的不多。老東家一聽說我們要現銀，立刻就同意了。”

周琴點點頭，這倒是個好消息。突然，她注意到魏管家欲言又止的樣子：“還有什么事？”

“還有件事，夫人讓查的事情也有眉目了。”魏管家壓低聲音，四下張望了一下，“不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，等回府再詳談。”

“對不住，你說查到線索了？”周琴急切地抓住魏管家的手臂，指尖微微顫抖。她已經尋找了太久，每一個可能的線索都讓她心緒難平。

魏管家連忙點頭哈腰，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，“小的讓魏三去查了，這回可是有了眉目。夫人不如親自問問他，讓他細細道來。”

初春的寒風裹挾著細雨，打在馬車的車窗上。周琴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，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。柳溪山莊離此不遠，但這短短的路程卻讓她覺得漫長難耐。

“快些，再快些。”她低聲催促著，眼底閃過一絲焦躁。

馬車終于駛入柳溪山莊的大門，魏管家剛剛停穩，周琴便迫不及待地掀開車簾。庭院里的梅花零零散散地開著，花瓣上還沾著雨水，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格外凄清。

魏三很快被叫來，他搓著手，目光閃爍地看了周琴一眼，“回夫人的話，小的去聚寶軒打聽過了。那賣簪子的是個漁民，住在城南的蘆港村。”

周琴坐在太師椅上，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。這個動作她已經保持了很久，以至于指尖都有些發麻。“繼續說。”她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
“那人叫莊實，家里婆娘病重，急需用錢。”魏三頓了頓，見周琴面露失望，趕緊補充道，“不過那婆娘倒是跟夫人一個姓，叫周小玉。聽說是從南邊逃難來的。”

周琴猛地抬頭，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。她的手指停止了敲打，緊緊攥住了椅子扶手。

魏三見狀，連忙把打聽到的消息一股腦兒倒了出來，“他們家還住著個瞎眼的婆婆，鎮上百姓給她起了個盲女的綽號。還有個白發老婦，人稱陶阿婆。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前些日子剛死，留下個襁褓中的孩子。”

“不是陶，是桃。”周琴輕聲糾正，眼神有些恍惚。記憶中那個慈祥的老婦人身影漸漸浮現，她總是會在自己難過時，偷偷塞給自己一顆糖果。

“備車，我要去蘆港村。”她站起身，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
魏管家連忙應聲，但還是忍不住勸道：“夫人，這天氣陰沉得很，怕是要下大雨。不如明日再去？”

周琴搖頭，“等不及了。”她已經等了太久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。

馬車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顛簸前行。周琴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，思緒紛亂。如果真的是她們，為什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？那個孩子，又是誰的？

蘆港村比想象中還要破敗。低矮的茅草屋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村中，幾只瘦弱的雞在泥地里覓食。周琴和魏管家沿著泥濘小路往里走，很快就聽到一處破舊石屋傳來哭聲。

“婆婆，我真的不能再留在這里了！”一個女子的哭聲傳來，聲音里帶著絕望，“大冬已經走了，您就放過我吧！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