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最終停在沈家門前。鐵門大開,院中的花木依舊蔥蘢,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,卻又似乎有什么不同了。
“我陪你進去。”顧修年下車,繞到她那邊為她打開車門。
蘇瑾點點頭,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裙擺。養父常年不在家,感情本就淡薄。養母雖然性情冷淡,但這些年來也從未虧待過她。既然養母讓沈明宇喊她回來,那就回來吧。
正準備邁步,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握住。疼痛感讓她不由皺眉,回頭望去。
陸云霆。
他消瘦了許多,眼下一片青黑,胡渣遍布下巴,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。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她,聲音沙啞:“瑾瑾,我尋你許久...”
蘇瑾下意識往顧修年身邊靠了靠,陸云霆的手卻抓得更緊了:“你一定會原諒我的,對不對?我們之間的感情...”
“請先松手。”蘇瑾強迫自己保持冷靜,但聲音還是微微發抖。
顧修年眸色漸沉,眼底閃過一絲寒意,但語氣依舊帶著幾分慵懶:“陸云霆,如果不想去警局度過這個夜晚,建議松開我夫人的手。”
說著,他修長的手指已經扣住陸云霆的手腕,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。蘇瑾立刻后退一步,和陸云霆拉開距離。
陸云霆怔怔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,喉嚨發緊:“瑾瑾...”他的目光在蘇瑾和顧修年之間來回游移,眼中閃過痛苦和不甘,“你真的...不再給我一次機會了嗎?”
蘇瑾站在沈家的鐵門前,望著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陸云霆。他眼底布滿血絲,襯衫皺皺巴巴地掛在身上,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。
夏日的陽光正好,樹影婆娑,可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。手腕上被他拽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,讓她不由自主地摩挲了兩下。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陸云霆如此狼狽的模樣,哪還有半分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影子。
“老公,你先進去,我想跟他聊一聊。”她抬眼看向顧修年,聲音輕柔。察覺到身邊人眼底閃過的擔憂,她又補充道:“很快就好,我保證。”
顧修年眉頭微蹙,定定地看了她幾秒。蘇瑾能感受到他的不放心,卻也知道他不會強行干涉。果然,片刻后顧修年輕輕點了點頭,轉身走進院內。
直到顧修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陸云霆才像是終于找回了聲音:“瑾瑾......”
“別這么叫我。”蘇瑾打斷他的話,語氣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,“你還記得自己以前的夢想嗎?”
陸云霆愣了一下,隨即發出一聲嗤笑:“什么夢想?接管陸家那些?那都是過去的事了。”他向前邁了一步,眼神灼灼地盯著蘇瑾,“此刻我的心里全是你。”
蘇瑾聽到這句話,心里沒有半分波瀾。她往后退了一步,始終和他保持著安全距離。夏風拂過,帶起她鬢角的碎發,也吹散了空氣中若有似無的尷尬。
“你們不過剛剛相識?”陸云霆紅著眼睛喊道,聲音里帶著幾分嘶啞,“這些年你一直默默愛著我,怎么能說放下就放下?”
“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對你的感情。”蘇瑾輕笑一聲,這一笑讓陸云霆愣在原地。
他從未見過蘇瑾用這樣的眼神看他,冷淡又疏離,仿佛曾經那個追在他身后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見。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襯得她的表情愈發難以捉摸。
“既然你知道我以前喜歡你,可惜我的心已經變了,你也該明白。”她的聲音依舊平靜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“不可能!”陸云霆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,“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和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結婚?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?”
這句話徹底惹怒了蘇瑾。她站在樹影婆娑下,目光陡然變得凌厲:“手段?陸云霆,你有什么資格說這個詞?”
“當年是誰,明明不喜歡我卻享受著我的關注?是誰,明明可以拒絕卻裝作視而不見?”她一字一句地說著,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尖刀,“現在又來質問我的選擇?”
陸云霆臉色煞白,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。
沈明宇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院子里,手里還拿著一根棍子,神色不善地盯著鐵門外的人。他靠在墻邊,隨時準備沖出去趕人。
蘇瑾深吸一口氣,繼續說道:“我現在就是要和他在一起,哪怕前路坎坷,我也心甘情愿。這不是一時沖動,也不是被誰蠱惑,而是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。”
“你......”陸云霆還想說什么。
“夠了。”蘇瑾打斷他,“陸云霆,放過你自己吧。”
她轉身要走,身后傳來陸云霆沙啞的聲音:“你憑什么覺得他就是對的?”
蘇瑾腳步一頓,沒有回頭: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對的,但我愿意賭這一次。因為他給了我尊重,給了我安全感,也給了我被珍視的感覺。”
說完,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院子。沈明宇還靠在墻邊,吹了聲口哨:“要我叫人轟他走嗎?”
蘇瑾搖頭:“算了,他應該會自己走的。”
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顧修年,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里面會不會覺得尷尬。想到這里,她加快了腳步。
沈明宇緊隨其后,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木棍,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小徑上。
木棍劃破空氣,發出“呼”的尖銳聲響。
“這東西還真夠嚇人。”沈明宇低聲自語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。
蘇瑾回過頭,目光始終停留在那根木棍上。她看到沈明宇隨手將木棍丟在路邊,不由得蹙眉:“從哪弄來的?”
“隨手折的。”沈明宇聳聳肩,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談論天氣,“樹上的。”
蘇瑾將信將疑地看了眼被丟棄的木棍。那削尖的前端分明經過細致打磨,絕不是隨手可以做到的效果。她欲言又止,最終還是選擇沉默。
“啪。”大門被推開的聲響驚醒了蘇瑾的思緒。客廳里彌漫著一股昂貴的咖啡香氣,沈母優雅地端坐在真皮沙發上,手中捧著一只造型別致的復古咖啡杯。她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頭,正專注地翻看著什么。
顧修年安靜地坐在沈母對面。聽到開門聲,他緩緩抬頭,目光溫和地看向蘇瑾。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的姿勢,透露出一種謙遜有禮的氣質。
蘇瑾輕步走到顧修年身邊,柔聲喚道:“媽。”這時她才看清沈母手中的冊子——那是一本高端珠寶目錄,每件首飾的標價都在百萬以上。
沈母放下咖啡杯,目光輕飄飄地從蘇瑾臉上掃過,隨即轉向沈明宇:“讓律師來一趟。”
話音剛落,沈明宇就不自覺地皺起眉頭:“不是都談完了嗎...”聲音中帶著幾分困惑和不安。
昨天的場景仿佛重現眼前。沈昭遠拒絕凈身出戶,沈母二話不說叫來保安將人轟出去。律師隨后就到場,把沈昭遠的每一筆賬單都擺在桌上。那些送給情人的珠寶,可以找回的盡量找回,追不回的全部要他賠償。房產、股票、基金,一樣不落全都要清算。
蘇瑾看著沈母冷峻的側臉,試探著開口:“媽,爸爸...”
“你不必再見他。”沈母啪的一聲合上珠寶冊子,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,“從今以后,你沒有父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