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孩子在沈家的日子，不好過吧？”顧媽媽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，輕聲問道。

顧修年抿了抿唇，“比您想象的還要糟。”

夜色漸深，他側臉的線條愈發清冷。回想起白天去沈家拜訪時的情形，她養母冷漠的話語。“我們今天去過沈家，沈夫人對她漠不關心。”顧修年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，“聽到我們要結婚的消息，把她父母留給她的東西給了她，還說不會來參加喜宴。”

顧媽媽驚訝地瞪大眼睛，“這么過分？她不是沈家的親生女兒？”

“是沈先生戰友的女兒，沈夫人覺得她礙眼，”他冷笑一聲，“從小到大，那個家就沒給過她半點溫暖。”

屋內傳來一陣歡聲笑語，打斷了這沉重的話題。透過玻璃，能看到顧蕊蕊正拉著蘇瑾的手，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。蘇瑾雖然面帶微笑，但眼底的慌亂卻怎么也藏不住。

“可憐的孩子，”顧媽媽心疼地嘆了口氣，“連這樣簡單的親密接觸都不習慣。”

顧修年沉默著。他何嘗不知道，蘇瑾對親情有多么渴望又多么恐懼。就像現在，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禮貌的微笑，卻始終和所有人保持著一臂之距。

“媽，”他突然開口，“讓她習慣這個家，需要多久？”

顧媽媽愣了一下，隨即露出了然的笑容，“這要看你了。”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，“不過有一點我很確定，她需要的不是豪華的婚禮，也不是名貴的首飾，而是真正的關心和溫暖。”

顧修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

這時，顧老爺子的聲音從屋內傳來，“瑾瑾，這些首飾你一定要收下。”

蘇瑾手足無措地看著面前擺著的精美首飾盒，“爺爺，這太貴重了...”

“傻孩子，”顧老爺子慈愛地說，“這些都是給孫媳婦準備的，現在自然是你的。”

聽到“孫媳婦”三個字，蘇瑾的臉微微泛紅，下意識地看向門外的顧修年。

顧修年推門而入，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，“既然是爺爺的心意，就收下吧。”

“可是...”蘇瑾猶豫著。

顧蕊蕊蹦蹦跳跳地湊過來，“嫂子，你就收下嘛！奶奶的手鏈我都還沒見過呢！”

蘇瑾的目光落在那串翡翠手鏈上，玉質溫潤，顯然是傳家之物。她咬著下唇，眼底閃過一絲動容。

“時間不早了，”顧修年適時開口，“該回去了。”

告別時，顧家人的熱情幾乎要將蘇瑾淹沒。顧媽媽抱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，顧蕊蕊更是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松手。

上車后，蘇瑾還在回味著方才的溫暖。她看著后座堆積的禮物，心里五味雜陳。從小到大，她何曾受過這樣的款待？

“在想什么？”顧修年側頭看她。

蘇瑾搖搖頭，“只是...有點不習慣。”她頓了頓，“謝謝你。”

“謝我什么？”

“謝謝你帶我來見你的家人，”她輕聲說，“雖然知道這只是暫時的...”

顧修年猛地踩下剎車，車子停在路邊。他轉過身，直視著蘇瑾的眼睛，“誰說是暫時的？”

蘇瑾愣住了，“可是...”

“沒有可是，”他的聲音堅定，“既然來了，就是這個家的人。”

夜色中，路燈的光透過車窗灑在蘇瑾臉上，映照出她眼底閃爍的淚光。她別過頭，不想讓顧修年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。

顧修年沒有說話，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。

蘇瑾穩定了下情緒，想了想對顧修年開口：“這些禮物回去我會列個清單，以后好清算一點。”

“清算什么？”

蘇瑾察覺到顧修年神色不對勁，他原本溫和的眉眼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寒意，連帶著車廂內的空氣都凝結了幾分。她悄悄握緊了手指，垂眸思索著剛才的對話。無疑是自己提及那些禮物的事情惹惱了他。

夜色深沉，車窗外的霓虹在飛速掠過，斑斕的光影不斷在顧修年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跳躍，襯得他下頜線條更加緊繃。

蘇瑾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呼吸，試圖緩解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“反正這段婚姻也維持不久......”她的聲音很輕，像是怕驚擾了什么。

“那就等離婚時再議。”顧修年的語氣比平時更冷了幾分，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。

車內再次陷入沉默。蘇瑾不由自主地絞著手指，余光偷偷打量著身邊的男人。顧修年向來以精明穩重聞名商界，很少在人前顯露情緒。此刻他卻明顯地表現出了不悅，這讓蘇瑾有些惶恐。

霓虹燈的光芒在他英俊的側臉上忽明忽暗，映照出一道若有若無的陰影。顧修年喉結滾動了一下，原本緊繃的神色漸漸松動，換上了一副慵懶隨意的神態：“剛結婚就談清算財產，未免太早了些。”

蘇瑾低頭盯著自己的指甲，小聲嘟囔：“我只是想提前說清楚......”

“如果從一開始就事事都要算得明明白白，”顧修年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方向盤，像是在思考什么，“我們的婚姻會很累的，顧太太。”

最后那聲“顧太太”叫得極其自然，仿佛他們真的是普通的新婚夫妻一般。這稱呼讓蘇瑾心里一顫，她抬眼望向顧修年那張過分精致的面容，輕聲應道：“好，以后再說。”

車子平穩地駛過寂靜的街道，最終停在了蘇瑾家樓下。她正準備解開安全帶，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卻突然伸到了她面前。

“怎么了？”蘇瑾愣住了，不明白他這個舉動是什么意思。

顧修年唇角微勾：“我們連個戒指都沒買，需要知道顧太太的指圍。”

蘇瑾愣了一下，隨即從包里翻出紙巾，小心翼翼地將其撕成一條細長的形狀，然后繞在手指上量了量。她的動作很輕，生怕碰壞了什么似的。

終于量好尺寸，她將那截紙條遞給顧修年。他接過紙條時，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心，惹得蘇瑾一陣心慌。

顧修年將紙條收進西裝口袋，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的手指上。蘇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，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，卻被他輕輕握住。

“手很涼，”他蹙眉，“空調開得太低了。”說著，他伸手調高了溫度。

蘇瑾不知該如何回應，只能低聲說了句謝謝。她看向后座堆積如山的禮物和用品，正想著該怎么搬運，就聽見顧修年說：“我送你上去。”

“不用麻煩了......”

“后座的東西太多，”顧修年已經解開安全帶，“你一個人拿不了。”

從停車場到蘇瑾住的地方要走一段路，蘇瑾靜靜地感受著顧修年的氣息。

他就在她身側，那股若有若無的清冷氣息纏繞著她的感官，像一縷若即若離的煙，讓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那道修長的影子上，看著兩人的影子隨著步伐交錯，又分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