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裝褲和裙擺輕輕相觸，蘇瑾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。顧修年側(cè)頭看她，目光中帶著一絲玩味。

顧媽媽拉著蘇瑾的手開始嘮家常，“瑾瑾，他從小就沒個正形，他敢欺負你盡管跟我說，讓媽幫你收拾他！看看你這孩子，瘦得都沒有幾兩肉。”

蘇瑾抿著唇。繼母向來寡言少語，從來沒有這樣親近過。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她有些無所適從，只能僵硬地點點頭。

“媽媽”這個詞，對她來說太過陌生。

“瑾瑾，你家住哪里？屋里還住著誰？我們都沒見過親家，真是太失禮了。”顧媽媽一邊說，一邊給她夾菜。

蘇瑾手指攥緊了衣角，不知該如何回答。她坐在柔軟的沙發(fā)上，卻覺得渾身不自在。周圍親戚們熱絡(luò)的交談聲仿佛離她很遠，又像是在耳邊轟鳴。

“媽，要不先讓她填填肚子？”顧修年適時出聲打斷。

“對對對。”顧媽媽歉意地笑笑，“還不清楚你的口味呢，就隨便準備了一些。下次告訴媽媽，我都幫你張羅好了。”

她話說到一半，目光忽然落在顧修年喉結(jié)處的紅痕上，聲音戛然而止。那抹曖昧的痕跡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醒目。

蘇瑾順著她的視線看去，臉頰瞬間燒了起來。她低下頭，長發(fā)垂下來遮住了通紅的耳尖。

顧媽媽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，欲言又止。她看看顧修年，又看看蘇瑾，最后嘆了口氣，起身去廚房端湯。

“我去看看還有什么菜。”

顧老爺子轉(zhuǎn)身離開后，蘇瑾終于能真正地坐到顧修年身邊。

從踏入顧家老宅的那一刻起，她的精神就一直緊繃著。每個人的稱謂、關(guān)系都需要仔細記住，生怕一個不慎就失了禮數(shù)。即便是現(xiàn)在，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些或含蓄或直白的打量目光。

顧修年似是察覺到她的不適，修長的手指捏起茶盞，將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她手邊。他的嗓音帶著幾分慵懶，“這些人，認不全也沒關(guān)系。”

蘇瑾側(cè)頭看他，男人正靠在柔軟的沙發(fā)里，一雙長腿隨意地伸展著。暖陽映在他臉上，為他添了幾分溫柔的意味。

“以后慢慢就都熟了。”他說這話時眼瞼微垂，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。

蘇瑾剛想說什么，顧老爺子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：“你這小子，就知道偷懶！”

老人家大步流星地走回來，步伐穩(wěn)健得一點都不像年過七旬的人。他在對面的太師椅上坐下，眼神嚴厲地看著自己的孫子，“看看你，連個蘋果都不知道給你媳婦削。”

“爺爺，我不用......”蘇瑾的話還未說完，身邊的人已經(jīng)直起身來。

顧修年修長的手指捏起果盤里一枚紅潤的蘋果，唇角微勾，“那我削一個。”他的動作優(yōu)雅而從容，水果刀在指間轉(zhuǎn)了個漂亮的弧度。

蘇瑾注意到他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(xiàn)，像一幅淡淡的山水畫。陽光下，那雙手顯得格外白皙修長。

他微微俯身，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，“意思意思，你想吃就吃。”這樣的距離讓蘇瑾有些緊張，只能輕輕點頭。

顧媽媽這時候端著一盤晶瑩剔透的葡萄走來，她將果盤放在茶幾上，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顧修年身上。

“你那房子可不行，”她說著，眉頭微蹙，“地段是不錯，但太舊了。”

“對對對，”顧老爺子立刻附和道，“哪有新婚夫婦住二手房的？怎么說也得......”

蘇瑾看著顧修年的側(cè)臉，他專注地削著蘋果，蘋果皮在他手中化作一條完整的絲帶。陽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。

“那您二位的意思是？”他問，聲音里聽不出情緒。

“玉蘭府邸。”

“瀾庭園。”

兩個聲音同時響起。蘇瑾知道這兩處都是海城最好的住宅區(qū)，一個靠近顧媽媽的住處，一個緊鄰老宅。

顧老爺子立刻來了興致，開始熱情地推銷：“瑾瑾，瀾庭園那邊有個小院子，種了茉莉和山茶，還有水池。春天的時候，池子里養(yǎng)著錦鯉，可漂亮了。”

“爸，”顧媽媽打斷道，“那里裝修太傳統(tǒng)了，不適合年輕人。玉蘭府邸那邊全是現(xiàn)代風格，樓下還有健身房和游泳池。”

“可以重新裝修啊。”老爺子不服輸。

“那多麻煩。”顧媽媽搖頭，“而且裝修期間住哪兒？”

兩人爭執(zhí)不休時，顧修年已經(jīng)將完整削好的蘋果遞到蘇瑾手中。他用餐巾擦了擦手，淡淡開口：“不如讓她自己選？”

兩位長輩這才住了聲，目光齊刷刷看向蘇瑾。空氣里似乎都帶上了期待的味道。

“對，瑾瑾你說。”

“明天帶你去看看。”

“她明天要上班，”顧修年說，眼瞼微垂，“而且我們自有打算。”

在兩位長輩要說話前，他又補充道：“我名下也有不少房子，假如看不上眼，再買就是。”

顧老爺子哼了一聲：“你連個戒指都舍不得買......”

“那是我忙。”顧修年目光掠過蘇瑾，眼底帶著笑意。他伸手替她將一縷散落的發(fā)絲別到耳后，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。

蘇瑾咬了一口蘋果，清甜的汁水在唇齒間彌漫。來時路上，顧修年確實提過戒指的事，是她覺得不必要。現(xiàn)在看來，倒是讓他難做了。

陽光漸漸西斜，客廳里的光影也隨之變換。傭人們開始布置餐桌，空氣中飄來陣陣飯菜香。

一頓晚飯在熱鬧中度過。餐桌雖小，卻顯得格外溫馨。顧老爺子不停給蘇瑾夾菜，顧媽媽則時不時問她工作的事。

飯后，趁著蘇瑾去洗手間的功夫，顧媽媽終于逮住機會，將顧修年拉到院子里。

葡萄藤下，她盯著兒子的眼睛：“怎么回事？怎么一直不準我談和親家見面的事？總要見面的，難道要等到婚禮？”

顧修年沉默片刻，目光落在遠處的花園里。夜幕初降，花園里的玫瑰在暮色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

“不是現(xiàn)在。”他說，聲音很輕，“等我把一些事處理好。”

“什么事這么重要？”顧媽媽皺眉，“你這孩子，結(jié)婚可不是小事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他說，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。

“媽，”他輕聲說，“相信我。”

葡萄藤下的陰影里，顧修年慵懶地靠著老宅的白墻，指尖隨意地敲擊著大理石欄桿。夜風吹拂，帶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花香，他的視線透過落地窗望向屋內(nèi)那一片溫暖的光亮。

燈光勾勒出蘇瑾清瘦的輪廓，她正被顧家人圍在中間。即便隔著玻璃，也能感受到她眼底那一絲不自在。每當想起她在沈家的處境，他心底就涌上一股難以平復的情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