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雨薇把陳守信拉到一旁，壓低聲音：“你小子運氣不錯，這野豬肉現在正是緊俏貨。部隊最近要招待上級領導，正愁找不到好東西。這樣，一頭歸你，一頭我們收了，給你開個好價錢。”

陳守信眼前一亮，這可比送去食堂換票來得實在。

“陳勇，把票拿來。”洪雨薇吩咐道。

陳勇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票，洪雨薇抽出一張縫紉機票遞給陳守信，大號野豬歸陳守信，小號的歸了部隊。

“首長，我剛答應給周大哥兩罐麥乳精......”陳守信提醒道。

洪雨薇看向陳勇，后者立即會意：“回去我去趟供銷社。”

坐在吉普車里，陳守信聞到一股淡淡的蘭花香。他偷偷打量身邊的洪雨薇，總覺得在哪見過，但又確定沒見過，這香味不像香水，倒像是天然的體香。

車子顛簸著前行，陳守信的思緒也隨之起伏。路邊的莊稼地里，農民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。陽光灑在新翻的泥土上，泛著濕潤的光澤。

“你這身手不錯。”洪雨薇突然開口，“能單獨獵到兩頭野豬，一般人可做不到。”

陳守信謙虛地笑了笑：“運氣好罷了。”

“運氣？”洪雨薇轉頭看他，“我看過野豬的傷口，一擊斃命，這可不是運氣能解釋的。”

陳守信心里一緊，沒想到被看出來了。確實，他獵殺野豬時用的是現代的狩獵技巧，和這個時代的打獵方式大不相同。

“以前...跟著老獵人學過一些。”他含糊其辭。

洪雨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沒再追問。車廂里陷入短暫的沉默，只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和輪胎碾過土路的聲響。

陳守信靠在座椅上，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。遠處的山巒在晨霧中若隱若現，給人一種朦朧的美感。他想起昨晚在山上的經歷，那種與野獸搏斗時的緊張感還殘留在身體里。

不知不覺間，車子已經駛出了山區。道路漸漸平整，兩旁的景色也從農田變成了零星的廠房。城市的輪廓在遠處顯現，煙囪冒出的白煙在天空中劃出幾道痕跡。

拿到了一張機票，再加上回軋鋼廠能換的那張，李福旺家和自己家的都有著落了。雖然代價是一頭野豬，但能搭上軍車，還算不錯的買賣。

車子駛過一個彎道，陳守信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洪雨薇那邊傾斜。他連忙扶住車門，卻又聞到那股若有若無的蘭花香。這香味讓他想起了什么，但那記憶卻像是隔著一層薄紗，怎么也抓不住。

“到了。”洪雨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車子停在一個岔路口，這里已經能看到城市的街道。陳守信道過謝，準備下車。

“等等。”洪雨薇叫住他，“你要是以后還打到野豬，可以直接找我。”

陳守信愣了一下，隨即明白過來，這是看中了他的本事。他點點頭答應下來，心里卻在盤算著這層關系該怎么維護。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，一個軍方的關系，或許能幫他避開不少麻煩。

陳守信站在軋鋼廠南門外，望著那輛軍用吉普車遠去的背影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兜里的縫紉機票。

遠處的天際線上，烏云壓得很低，似乎隨時會下起雨來。這讓他想起了青嶺山里那個陰暗潮濕的山洞，以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。

“要是能攀上這層關系就好了。”陳守信望著遠去的軍車，喃喃自語。不過轉念一想，他又搖了搖頭，眉頭微皺，那種整天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，可不是他想要的。

姓洪的女軍官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，不僅僅是因為那張精致的面容，更是因為她所展現出來的那種雷厲風行的作風。一個戰士的證件就能讓軋鋼廠這種重要單位放行，這背后的能量讓人不寒而栗。

后面的中卡上，幾個戰士正在卸那頭野豬。食堂的人群蜂擁而至，卻又不敢靠得太近。就連平日里最愛顯擺的傻柱，這會兒也只敢遠遠觀望，臉上寫滿了羨慕和驚訝。

“陳師傅！”后勤主管吳德友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，額頭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光。

食堂主任吳主任緊隨其后，一邊搓著手一邊笑道：“真讓你弄來一頭野豬啊，這體格不小。”

陳守信看著兩人故作熱情的樣子，心里冷笑。這兩人怕是早就商量好了對策，就等著宰他這頭肥羊呢。

“上稱吧。”宋大廚湊了過來，眼睛里閃爍著貪婪的光芒。

三百一十二斤。

這個數字讓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。雖然陳守信知道，這里面摻了水分，但他也懶得計較。現在最重要的是拿到自己的縫紉機票，徒弟李福旺還等著結婚用呢。

吳德友領著陳守信來到辦公室，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條子填寫起來。辦公室里彌漫著一股劣質煙草的味道，讓人喘不過氣來。

“吳主任，這個數不對吧？”陳守信看著條子上的數字皺眉。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，是食堂的工人們在議論那頭野豬。

“哪里不對？312斤，一斤8毛，我可沒少算。”吳德友一臉正氣，手指敲打著桌面。

“那肉票呢？還有答應的縫紉機票呢？”陳守信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。

吳德友的臉色沉了下來，眼神變得銳利：“同志，你這思想覺悟有問題啊。這是野豬，又不是家豬，哪來的肉票？至于縫紉機票，得等廠長批準。”

“那您把這話寫下來，簽個字？”陳守信的語氣平靜，但眼底已經泛起了寒意。

“你這是什么態度？”吳德友猛地拍案而起，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，“別以為你是七級鉗工就了不起！”

陳守信不再多言，轉身離開。辦公室的門被他帶上時發出“砰”的一聲，把墻上的報紙震得微微顫動。

有些人，不值得跟他講道理。既然你明目張膽地欺負人，那就別怪我不客氣。五個積分換一袋瀉藥，讓你嘗嘗后果。

拿著249.6元從財務科出來，陳守信決定不回車間了。反正還在假期內，他要好好計劃一下接下來的行動。這個吳德友，仗著是李懷德副廠長的親戚，就敢這么明目張膽地欺壓他人。

今天這事，陳守信忍不了。不是錢的問題，而是原則問題，他陳守信這兩世為人，最恨的就是這種仗勢欺人的貨色。

路過食堂時，他聽到里面傳來陣陣歡聲笑語，想必是在分那頭野豬肉，陳守信嘴角扯出一抹冷笑。笑吧，笑吧，等會兒有你們哭的時候。

走出軋鋼廠大門時，陳守信刻意放慢了腳步。門衛老李打著哈欠問他去哪兒，他就說是給徒弟李福旺準備結婚用的縫紉機票，特意從外地換了頭大野豬。

“這么大的野豬，得值不少錢吧？”老李眼睛一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