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守信看著周語安排得井井有條,心里暖暖的。雖然他不愿與院里人來往,但也不會阻止家人交際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,這很正常。
晚飯時,一家人圍坐在一起,配著涼拌小菜,吃得其樂融融。老太太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,時不時給周語夾菜。
“奶奶今天收獲如何?”周語好奇地問。
老太太放下筷子,繪聲繪色地講起來:“三大媽家的茶是新茶,吳老師正在備課,王江興媳婦剛洗完衣服...”
她把每家的情況都說了一遍,誰熱情,誰冷淡,誰給倒水,誰愛答不理,說得有聲有色。
陳守信聽著,越發(fā)覺得有這樣一個精明能干的老太太,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。她懂得人情世故,知道如何周旋,這些都是他不愿意也不擅長的。
夜深了,老太太和周子軒去了小屋二樓。陳守信靠在床頭抽煙,周語趴在他胸口畫圈圈。
“當家的,你真要教子軒識字啊?”周語輕聲問。
“嗯,趁著有空,教他一些。”陳守信吐出一口煙圈,“等明年找個好學(xué)校給他上學(xué),現(xiàn)在識字少,以后吃虧。”
“謝謝你。”周語柔聲說,聲音里帶著感動。
在這個屬于兩人的私密空間里,他們有著獨特的稱呼方式。白天在外面,就得改口叫“同志”了,這是這個時代的烙印,誰也改變不了。
陳守信掐滅煙頭,摟著媳婦沉沉睡去。雖然四合院里人心復(fù)雜,但他們的小家,正在慢慢變得溫暖,這就夠了。
日子一天天過去,夏日的暑氣漸濃。
陳守信的婚假休完,正好趕上周末。這幾天里,他陪著周語逛了兩趟街,街道兩旁的梧桐樹投下斑駁的陰影,蟬鳴聲此起彼伏,空氣中彌漫著獨屬于這個年代的煙火氣息。
第一次逛街主要給周語母子三人添置衣物。周子軒站在服裝店的鏡子前,不停地轉(zhuǎn)圈打量自己身上的新衣服,眼睛里閃爍著孩子般純真的光芒。周語則在一旁耐心地幫他整理衣領(lǐng),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意。
“奶奶,您也試試這件。”周語拿起一件藕荷色的襯衫,遞向老太太。
老太太擺擺手,“我這把年紀,穿啥都是浪費。”她只要了一塊布料和一雙千層底的老京城布鞋,那雙布鞋是老字號的手工活,做工精細,鞋面上還繡著暗紋。
“奶奶,您沒裹過小腳,大步流星,殺氣騰騰,鞋子總是磨得特別快,多備幾雙也好。”陳守信勸道。
老太太眼角泛起笑紋,“就你們這些小輩會心疼我。”
第二次逛街是因為老太太要搬回前院住。陳守信拉著周語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,來到百貨商店,古銅色的四葉華生牌電風(fēng)扇在柜臺上靜靜陳列,這可是當時最時髦的電器。
“這個風(fēng)扇不錯,奶奶住前院能用得上。”陳守信指著風(fēng)扇說。
周語點點頭,“確實,前院下午太陽大,有個風(fēng)扇能涼快些。”
回到家后,老太太從老李頭那兒換來一堆舊報紙,搗鼓了半天漿糊,墻上總算糊滿了。那些泛黃的報紙上印著各種標題,有的還能依稀看見當年的重大新聞。陳守信每次進屋,總覺得這種土里土氣的裝飾反而讓人倍感溫馨,仿佛能從字里行間嗅到歲月的氣息。
周子軒因為年紀小,不能獨自住在小樓,只好跟著奶奶搬去前院,小家伙站在院子里,低著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,眼里滿是不舍。
“子軒,過來。”陳守信蹲下身,從口袋里掏出一包大白兔奶糖,“給你的。”
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,“謝謝姐夫!”他咧嘴一笑,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可愛模樣。
這幾天,小兩口過得甜甜蜜蜜。周語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,連茶具都擦得锃亮。飲食也有了變化,茶里泡起了枸杞,炒菜也換成了韭菜炒雞蛋。
陳守信每天早上醒來,都能聞到廚房飄來的香氣。周語系著圍裙在灶臺前忙碌,陽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,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。
“今天又是韭菜炒雞蛋?”陳守信從背后環(huán)抱住她。
周語紅著臉推開他,“去去去,我還在做飯呢。”
別問韭菜從哪來的,那年代雖然大棚蔬菜不多見,但鴿子市和菜市場總能零星買到一些。以陳守信的本事,想要什么菜都不是難事,每次他帶著新鮮蔬菜回家,周語都會露出驚喜的表情。
休假最后一天,李福旺、丁立軍和羅陽相繼來拜訪師娘。周語和老太太一大早就開始準備,廚房里熱氣騰騰,香味四溢。
“師娘,這紅燒肉太香了!”李福旺坐在桌前,口水都要流出來了。
四個大盆子擺滿了整張桌面,全是葷菜。紅燒肉、清蒸魚、爆炒蝦仁、醬牛肉,每一道都是下酒的好菜。
陳守信見氣氛正好,又拿出珍藏的仿古茅臺鎮(zhèn)精釀,酒香四溢,連在廚房忙活的周語都忍不住探頭張望。
“來,羅陽,你也嘗嘗。”陳守信給最小的徒弟倒了半杯。
羅陽有些緊張地端起酒杯,“師傅,我...我不太會喝...”
“沒事,慢慢來。”陳守信笑著說。
四個人你來我往,推杯換盞。兩瓶酒下肚,除了丁立軍還算清醒,其他人都有些上頭。羅陽更是臉紅得像個蘋果,說話都不利索了。
“立軍,記得送羅陽回家。”陳守信叮囑道,聲音里帶著幾分醉意。
“放心吧師傅。”丁立軍答應(yīng)著,扶起搖搖晃晃的羅陽。
“我沒事...師傅...”羅陽舌頭都打結(jié)了,還在嘟囔。
送走三人,陳守信回到屋里。老太太和周語正在收拾碗筷,廚房里傳來碗碟相碰的清脆聲響。按老太太的規(guī)矩,師徒間推杯換盞,熱鬧非凡,女眷不能上桌。
雖說桌子確實小,周語坐哪都不合適,但主要還是老太太堅持的規(guī)矩。在她看來,周語現(xiàn)在就是管家的內(nèi)眷,等有了正式工作再拋頭露面不遲。
下午的陽光炙熱,陳守信在院子里給菜地澆水。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,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。周語則在收晾曬的床單被罩,微風(fēng)吹過,帶起白色的布料輕輕飄動。
“媳婦,過段時間咱們弄個縫紉機票,省得老太太總是操心縫補的事。”陳守信一邊澆水一邊說。
周語停下手中的動作,“以前在老家時有臺縫紉機,來這邊沒法帶,就轉(zhuǎn)給鄰居了...”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懷念。
正說著,院門口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。
“請問,陳守信先生在家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