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村長擠過人群走來，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：“玉梅啊，你說實話，這事兒到底多嚴重？”

陳玉梅看著村長焦急的面容，緩緩道：“我爹以前是郎中，教過我一些防病的法子。現在最要緊的是把這幾具尸體處理好，最好是燒了。”

“燒了？”村長倒吸一口涼氣，“這...這不太好吧？死者為大，怎能......”

“村長。”陳玉梅打斷他的話，神色凝重，“若是讓他們入土，萬一真有病，地下的蟲子老鼠碰到了，再跑到地面上來，那整個村子都得遭殃。”

她的話讓周圍的人都沉默了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，只有遠處傳來的幾聲烏鴉叫聲顯得格外刺耳。

蘇村長擦了擦額頭的汗，沉聲道：“把尸體燒了！”

幾個壯年男子立刻行動起來。陳玉梅繼續叮囑：“各家各戶最好都撒些石灰，有白醋的也灑點。先前碰過那些流民的人，回去都得好好清洗。”

“那我家小虎他們剛才跟那些人打過架......”程婆子一邊攙扶著臉色發白的兒媳婦，一邊焦急地問。

“別擔心。”陳玉梅安撫道，“只要及時處理就沒事。回去用熱水好好洗一遍，衣服也得燙一燙。對了，”她轉向其他村民，“這幾天最好少串門，有事就在院子門口說話。”

“為啥要這樣？”有人不解地問。

陳玉梅耐心解釋：“病氣會在人群中傳播。現在還不確定有沒有問題，但寧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無。”

村民們紛紛點頭，開始行動起來。有人去找石灰，有人去燒水，還有人回家收拾院子。原本還在為蝗災發愁的人們，此刻都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防病上面。

看著村民們忙碌的身影，陳玉梅暗自松了口氣。雖然那幾個流民多半是餓死的，但借此機會讓村民們注意衛生，未嘗不是件好事。

她轉頭看向蘇遠山，低聲道：“咱們回去也得好好收拾收拾。”

蘇遠山點點頭。他知道，自家母親這是借著郎中女兒的身份，把現代的防疫知識巧妙地傳授給了村民們。

夕陽西下，炊煙裊裊。整個青西村都籠罩在一種緊張而忙碌的氛圍中。

陳玉梅站在自家院子里，看著蘇遠山在院子里撒石灰，心里盤算著接下來該怎么做。她知道，這只是開始。在這個衛生條件極其落后的年代，防疫工作遠比想象中困難。

“遠山。”她走到蘇遠山身邊，“咱們得想辦法弄些醋來。”

蘇遠山停下手中的活：“怎么說？”

“醋能殺菌。”陳玉梅壓低聲音，“雖然現在還不確定那些流民身上有沒有病，但最近這段時間，村里人肯定會來問這問那的。有備無患。”

蘇遠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：“我明天去鎮上問問，看能不能買到。”

“嗯。”陳玉梅看著天邊最后一抹晚霞，“最好再買些艾草回來，到時候可以熏一熏房間。”

第二天一早，陳玉梅就被敲門聲驚醒。門外是寧大牛家的媳婦，滿臉焦急：“陳嬸子，我家小子昨晚發燒了，你快去看看吧！”

陳玉梅心里一緊，趕緊披上衣服跟著去了。路上，她仔細詢問了癥狀。

“就是覺得身上熱，一直說冷。”寧大牛媳婦抹著眼淚，“該不會是......”

“別自己嚇自己。”陳玉梅安慰道，“孩子容易發燒，說不定是受涼了。”

到了寧大牛家，陳玉梅仔細檢查了孩子的情況，確實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。她松了口氣，開始給孩子煎藥。

“多喝熱水，好好出汗。”她一邊煎藥一邊叮囑，“這兩天就在家里待著，別出去玩了。”

看著藥湯咕嘟咕嘟冒泡，陳玉梅的心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。她知道，這只是個開始。接下來的日子，可能會更難。

春日的山野間，綠芽初露，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。村里人提著竹籃上山采野菜，三三兩兩的身影在山坡間穿梭。

陳玉梅站在院子里，看著村口忙碌的景象。幾個年輕人正泡在醋水里，皮膚泡得發白發皺，卻仍不愿出來。他們前幾日不小心碰到了流民，現在嚇得連衣服都不敢穿。

“嬸子，你說這樣泡著真管用嗎？”一個年輕人探出頭，哆嗦著問道。

陳玉梅嘆了口氣，走近水缸邊：“泡這么久已經夠了，快出來吧。衣服直接燒了，我給你們準備了新的。”

“可是......”年輕人還想說什么，卻被陳玉梅打斷。

“再泡下去，人都要廢了。”她語氣堅定，“現在最重要的是打起精神，村里需要你們幫忙。”

幾個年輕人這才慢慢爬出水缸，渾身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河里撈出來的。陳玉梅讓他們換上新衣服，又叮囑道：“記得把舊衣服全部燒掉，一件都不能留。”

回到自家院子，陳玉梅拿起石灰袋子，仔細地在院子周圍撒了一圈。白色的粉末在地上畫出一道防線，像是要將所有的災禍都阻擋在外。

“娘，用不著這么仔細吧？”蘇長河倚在門框上，看著她忙碌的身影。

陳玉梅沒有理會，繼續兌著醋水到處噴灑。她從懷里掏出那瓶所剩無幾的酒精，咬了咬牙，還是擰開了瓶蓋。

蘇長河眼睛一亮，湊上前來：“這酒......”

“滾遠點！”陳玉梅厲聲喝道，“這是救命的東西，不是給你們喝的！”

蘇長川不知從哪冒出來，也跟著湊熱鬧：“好香啊，這酒......”

“你們兩個！”陳玉梅氣得抄起掃帚，“再不走，我讓你們嘗嘗這掃帚的滋味！”

兩人嬉笑著躲開，但還是眼巴巴地看著那酒精。陳玉梅無奈地搖頭，繼續忙活著。

村里的氣氛越發緊張。張巧云和林秋菊去采野菜時，其他村民會默契地避開，這是對蘇家的一種感激。但在其他地方，只要發現野菜，立刻就會有人爭搶。

“昨天我看見兩個婦人為了一把薺菜打起來了。”林秋菊低聲說，“現在外面的日子越來越難過。”

陳玉梅正要說話，蘇遠山匆匆走來，臉色凝重：“周圍村子都有人得了痢疾，情況不太好。”

“都是那些流民帶來的？”陳玉梅心里一緊。

“嗯，幸好咱們村防備得早。”蘇遠山嘆了口氣，“但現在外面越來越亂了。”

張巧云聽到消息，急忙跑來：“我得回趟娘家，告訴他們也撒石灰防病。”

“去吧。”陳玉梅點頭，“多帶些野菜給他們，現在這個時候，能幫就幫一把。”

林秋菊的娘家也得到了消息，趕緊照著法子做。讓人意外的是，她那向來不對付的嫂子，竟然托人帶來了一些自家腌制的咸菜。

“真是世事難料。”林秋菊感慨道，“平日里見了面都要拌幾句嘴，現在倒懂得互幫互助了。”

村口設了崗哨，進出的人都要消毒。一個婦人不愿意被潑石灰水，嚷嚷著要硬闖。

“你嫌燙？”看門的大娘冷笑，“染上病不是更難受？要進村就老實點，不然就給我滾遠點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