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蘇遠山帶著村民們在村里開始盤炕，村里大多數人家都裝了火炕，整個元村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。

往日冬天里死氣沉沉的村子，現在處處都能聽到人聲。婦人們不用再縮在屋里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；孩子們也能在暖和的屋子里玩耍，不用擔心凍壞了手腳。

蘇明月坐在火炕上，看著陳玉梅正在給她縫制新的內褲。針線在老人布滿皺紋的手中靈活穿梭，一針一線都格外仔細。

“祖母，你說我爹這些天在外面會不會太累？”蘇明月托著下巴，目光落在窗外飄落的雪花上。

陳玉梅停下手中的活計，嘆了口氣：“你爹這人，從來不會虧待自己。再說現在這活計來得快，趁著別人還沒學會，多賺些是正經。”

這邊在縣里，蘇遠山不自覺地瞥向不遠處被五花大綁的犯人，那人正是前幾日在集市上鬧事的地痞。 官差正好是熟人馬捕快。

蘇遠山忙上前打招呼。

馬捕快見了他，連忙將他拉到一邊，低聲說：“最近縣里抓了好幾個說書先生，你最近可要當心。”

“感激趙老弟提醒。”他連忙拱手道謝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緊張。他又細問了些原因。

馬捕快得知蘇遠山現在在帶人盤炕，就邀請他明日去他家也幫忙弄一個。蘇遠山連連點頭。

馬捕快瞇起眼睛打量著蘇遠山，嘴角微微上揚：“無妨，你且回去吧。明日之事莫要忘了。”他頓了頓，壓低聲音補充道，“我還得押人回州府。”

蘇遠山連連點頭，目送馬捕快遠去的背影。寒風吹得他直打哆嗦，他下意識地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。

待馬捕快走遠，圍觀的村民們才敢三三兩兩地聚攏過來。

“遠山哥，你竟然認識差爺！”蘇小虎一臉興奮地湊上前，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，“剛才那差爺還跟你說悄悄話呢！”

劉瓦匠也忍不住感嘆：“遠山兄弟在城里混得風生水起啊！連衙門里的人都認識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！”陳木匠附和道，“遠山兄弟現在可是咱們村的大能人。”

蘇遠山連忙擺手，臉上露出幾分尷尬：“別胡說，不過是請人家吃過幾頓飯罷了，真遇上事兒還指不定管用。”他轉移話題道，“天色不早了，咱們該回村了。”

一行人說說笑笑，踏上歸途。寒風呼嘯，吹得路邊的枯草簌簌作響。蘇遠山牽著新買的羊，走在隊伍中間。

“遠山哥，這羊多少錢買的？”有人好奇地問。

“十二貫錢，”蘇遠山嘆了口氣，“比前幾天貴了不少。”

“這年頭，什么都在漲價。”劉瓦匠搖頭感慨，“就連我家那口子買菜，都說比去年貴了一倍。”

大伙七嘴八舌議論起來，說著柴米油鹽的瑣事。一路跋涉，終于回到青西村。

院子里，蘇遠山正牽著一只肥壯的山羊往圈里走。

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羊叫聲。蘇明月眼睛一亮，也顧不得穿鞋，就要往外跑。

“慢點！”陳玉梅喊道，但蘇明月已經跑出去了。

看見閨女歡快地跑出來，蘇遠山臉上露出疲憊卻溫暖的笑容。

“爹，這羊真肥啊！”蘇明月繞著羊轉了一圈，伸手摸了摸羊毛，“毛這么厚，肯定能織不少線。”

“爹！”蘇明月端著熱水迎了上來，看到父親凍得通紅的臉，心疼地說道，“快喝點水暖暖身子。”

蘇遠山接過水碗，咕咚咕咚喝了幾口：“瞧，爹說到做到，把羊給你牽回來了。”

“太好了！”蘇明月眼睛亮晶晶的，蹦蹦跳跳地繞著羊轉圈，“咱們總算能嘗口熱乎羊肉了！就是沒有辣椒，只能用茱萸湊合。”

陳玉梅看著咩咩叫的羊，拿了顆白菜喂過去。林秋菊在一旁看得心疼：“這么貴的羊，喂白菜太可惜了。”

“丫頭，好不容易淘到一只羊，你爹找了好久呢。”陳玉梅說道，“這年頭，能吃上肉就是福氣。”

蘇明月吐了吐舌頭：“我就是覺得可惜嘛，要是有辣椒就更好了。”

“傻閨女，”蘇遠山寵溺地摸了摸女兒的頭，“爹以后去西市看看，那邊胡商不少，興許還能搞到點辣子。”

“真的嗎？太好了！”蘇明月歡呼雀躍。

可蘇遠山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凝重起來。他剛從縣里回來，看到了一件令人心驚的事。那些說書先生，一個個被衙役押著走，像是犯了什么大罪。要不是遇到馬捕快，他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“明月，進屋去。”蘇遠山的聲音有些沙啞，眼神中帶著幾分警惕。

蘇明月察覺到父親的異樣，乖巧地點點頭，趕緊回了屋。

蘇遠山把羊拴好，進了屋，坐在火炕上，眉頭緊鎖。陳玉梅給他倒了杯熱水，看著兒子臉上的表情，心里一緊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
“縣里下令，不準再說那些故事了。”蘇遠山嘆了口氣，聲音低沉，“今天聽說好些說書先生被抓了。”

陳玉梅手一抖，差點打翻水碗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：“這是為什么？”

蘇遠山壓低聲音：“聽說是北邊那位常將軍喜歡這些故事，朝廷就......”話沒說完，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。

蘇明月坐在一旁，心里卻翻起了驚濤駭浪。那些故事，原本只是為了給酒樓里的人解悶，怎么會惹上這樣的麻煩？她想起那些被抓的說書先生，不由得打了個寒戰。

“爹，那咱們......”蘇明月欲言又止，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。

蘇遠山擺擺手：“沒事，咱們早就不說了。明天我還得去趙捕快家盤炕，這事就當不知道。”

夜深了，火炕的溫度漸漸轉涼。蘇明月躺在炕上，卻怎么也睡不著。她想起那些被抓的說書先生，心里堵得慌。

外面的風越刮越大，嗚嗚作響。隔壁傳來張巧云的說話聲：“長川，你說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？今天看大哥回來的時候，臉色不太對。”

“少操心別人家的事。”蘇長川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，“大哥有分寸，你操那么多心干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