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漸漸降臨，寒風(fēng)依舊在院子里呼嘯，樹枝在風(fēng)中搖晃，發(fā)出簌簌的響聲。

灶房里，爐火正旺，一鍋粥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。陳玉梅站在灶房門口，看著院子里的新炕，眼中浮現(xiàn)笑意。

蘇遠山帶著村里人忙活，那些推辭不肯在這里吃飯的村民，她看在眼里，也記在心里。

那邊，蘇小虎推開家門，抬眼就看見大嫂在房頂上忙活，他娘孟婆子在下面扶著梯子。寒風(fēng)呼嘯，大嫂的衣角被吹得獵獵作響，她卻毫不在意地繼續(xù)手上的活計。

“當(dāng)心點，要不等小虎回來再弄。”孟婆子仰著頭喊道，臉上寫滿擔(dān)憂。她不時伸手扶一扶搖搖欲墜的梯子，生怕一個不小心出什么意外。

“娘，這點小事兒不用麻煩小虎?！贝笊┮贿呬佒宽斠贿呎f，手上的動作麻利而熟練，“屋里涼風(fēng)直往進鉆，再不修您非得著涼不可。”說著，她又往破損的地方塞了一把稻草。

寒風(fēng)刮得蘇小虎臉頰生疼，他看著大嫂的身影在房頂上晃動，心里既感動又著急：“大嫂快下來，這種活我來干！”

“小虎回來啦？”大嫂抹了把額頭的汗，笑著應(yīng)道，“快完了快完了，你就別上來了。這點活我能應(yīng)付?！?

孟婆子和蘇小虎只好一左一右扶著梯子，大氣都不敢出。冷風(fēng)呼嘯而過，梯子微微晃動，兩人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。

等大嫂終于下來，孟婆子立馬拍了她一巴掌：“你這孩子，太莽撞了！”

大嫂搓了搓被風(fēng)吹得通紅的手，嘿嘿直笑：“這不是沒事嘛?！彼D(zhuǎn)頭看向蘇小虎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你今兒怎么這么早回來？”

蘇小虎把蘇遠山要帶大家去賺錢的事仔細(xì)說了一遍。孟婆子一聽，高興得直拍巴掌：“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??！”她搓著手，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。

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，很快傳遍了整個青西村。那些幫著砌火炕的人家，一個個喜氣洋洋地盤算著能賺多少銀子。院子里，幾個婦人湊在一起，說著笑著。

“就算只能賺個飯錢，也能省下不少糧食呢?！蓖鯆鹱右贿吅兔嬉贿呎f。

張嬸接過話茬：“可不是嘛，這年頭能賺錢的活計不多，能出去見見世面也好?！?

倒是那些沒去幫忙的，后悔得直跺腳。村口的老槐樹下，幾個漢子愁眉苦臉地抽著旱煙。

蘇巧河家里，吵架聲老遠就能聽見。破舊的院墻都擋不住那刺耳的爭吵聲。

“你說你，叫你去幫忙你不去，現(xiàn)在好了吧？”蘇巧河媳婦尖著嗓子罵道，手里的笤帚“啪啪”打在地上。

“砌個火炕能賺幾個錢？”蘇巧河梗著脖子頂嘴，臉漲得通紅。

“你懂個屁！就算只能種白菜，那也比你整天窩在家里強！”她一把將笤帚扔在地上，“你看看人家蘇遠山，再看看你！”

“那你咋不回娘家借錢去？”蘇巧河惱羞成怒。

“蘇巧河你還要臉不要臉？上次借的一百文還沒還，你讓我咋開這個口？”她說著說著，眼淚都下來了。

外面做泥胚的人聽得直樂。幾個年輕小伙子蹲在墻根下，一邊和泥一邊說笑。

“這蘇巧河就是個窩囊廢，整天躲在媳婦背后。”

“等我家火炕砌好，非得叫他來瞧瞧，氣死他?！?

“可不是嘛，人家蘇遠山帶著大伙兒賺錢，他倒好，整天躲在家里。”

另一邊，蘇家的火炕已經(jīng)干透了。蘇明月和陳玉梅正在鋪床。

陽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，落在新鋪的床單上，映出一片溫暖的光暈。

“祖母，終于能睡個暖和覺了?！碧K明月滿臉期待，手指輕輕撫過火炕的表面。

陳玉梅幫著抻平床單，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：“是啊，這火炕可真是個好東西?！彼D了頓，“以前冬天睡覺，腳都能凍得發(fā)麻。”

“祖母，您說這村里人以前是怎么熬過冬天的？”蘇明月一邊整理枕頭一邊問道。

“還能怎么熬？就這么熬唄?！标愑衩穱@了口氣，眼神有些恍惚，“冬天最難熬了，窮人家連棉被都買不起，只能穿著衣服睡覺。你爹這火炕，可幫了大家大忙了?！?

蘇明月突然壓低聲音，臉色凝重：“祖母，您說要是哪天打仗打到咱們這兒，咱們該怎么辦？”

“呸呸呸！”陳玉梅連忙制止，臉色驟變，“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?！彼乱庾R地看了看門外。

“我是認(rèn)真的，祖母。”蘇明月皺著眉頭，聲音更低了，“現(xiàn)在到處都不太平，咱們得想個退路才行?！彼氖种笩o意識地絞著衣角。

陳玉梅拍了拍孫女的肩膀，臉色有些發(fā)白。她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講的逃荒故事，那些死在路上的人，餓得皮包骨頭的孩子，還有那些被迫賣兒賣女的人家...記憶中的畫面一幕幕閃過，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

“月月，別想那么多。”陳玉梅強笑道，試圖掩飾內(nèi)心的不安，“有你爹在，不會有事的。”她的聲音有些顫抖。

蘇明月看出祖母的不安，識趣地閉上了嘴?？伤睦锴宄谶@個動蕩的年代，未雨綢繆總比臨時抱佛腳強。

蘇明月坐在溫暖的火炕上，手指輕輕撫過新打的柜子?？簧箱佒駥嵉牟輭|，隔著被褥都能感受到絲絲暖意。屋外寒風(fēng)呼嘯，卻絲毫影響不到屋內(nèi)的溫暖。

“祖母，這柜子放在炕頭正好，以后咱們想拿什么都方便。”蘇明月一邊說著，一邊打開柜門，里面整齊地擺放著幾件換洗的衣物。

陳玉梅站在一旁，看著這個新添置的柜子，眼神閃爍。她強壓下心中莫名的不安，擠出一絲笑容：“是啊，你爹這主意不錯。”

炕頭的油燈發(fā)出微弱的光芒，在墻上投下?lián)u曳的影子。蘇明月注意到祖母的表情有些異樣，正要開口詢問，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
“娘，這火炕真是太舒服了！”張巧云的聲音從隔壁傳來，“以前睡覺都得穿著棉襖，現(xiàn)在只要一躺下就暖和。”

蘇長川打著哈欠應(yīng)道：“是啊，大哥確實有本事。這手藝，村里就數(shù)他最好?！?

“你說，大哥帶人出去盤炕能賺多少錢？”張巧云翻了個身，被褥發(fā)出窸窸窣窣的聲響。

“睡吧睡吧，問這么多干啥?！碧K長川的聲音漸漸低沉，很快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嚕聲。